買錯二手車

有些二手車的檔案,買主是永遠沒有機會看到的。

在本港最大的二手車交易場,玲玲和志雲這對尚算年輕的夫婦正在左轉右轉,為了給玲玲挑一輛車作為家裡的第二部車。這兒的二手車大部分都比較新,車型極豐富,玲玲都有些挑花眼了,加上志雲原來的計畫是為了給她買輛新車,是因為玲玲的堅持,他們才決定買輛二手車的。

在林林總總幾百輛車的車場,玲玲突然聽到一首自己喜歡的歌曲響起,那是一首《we will together at all》,她欣喜地循聲一路找過去,發現一輛很新極炫麗的紅色跑車正在自動播放著這首歌。打開車門,裡面沒有人,但白色的真皮座椅,輕快的音樂,像是玲玲夢想之車一樣,她轉過頭來對志雲說,就是這輛車了,它好象在等著我一樣。確實,這輛車果真就是在等著她,因為音樂是自動響起的,冥冥之中自有人操縱著一般,但玲玲把這解釋為這輛車和她的緣分,女人總是輕易相信這些虛無飄渺的東西。

志雲見她喜愛,雖然開始有些猶豫,理由是無論從車型到車的顏色,這車都太豔太年輕,但最終還是依從她的意見,把車買了下來。玲玲打算自己直接把車開回家。

志雲接著就回醫院上班,正值青年才俊的他,是這家醫院小有名氣的外科醫生,他忙於工作的時候,玲玲在家做專職太太,這樣的婚後歲月也已經平平淡淡地過了有七年之久。雖然玲玲有時候也會抱怨,自己除了是志雲的太太這一身份以外,什麼角色都不是,這時志雲都會抱住她溫柔地說,嗨,寶貝,我永遠愛你啊。於是玲玲就什麼都不說了,儘管心裡還是會對這種單調的生活有些不滿,但志雲在事業上的成功,也足以說明她在家中做一個好太太的功勞啊。

玲玲開著新買的車果然具有跑車的一切優良品質,又輕快又拉風,令她充滿歡樂地跟著車上一直放的《we will together all all》的節奏微擺著頭唱合著。前面就是紅燈了,車穩穩當當地停了下來,她不經意抬了一下頭,眼光掠過一下後視鏡,突然她驚愕地發現後視鏡中反映出後座上坐著一個年輕金髮女子在沖她似笑非笑,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急忙回頭去看後座,空空如也。她滿腹狐疑地再打量後視鏡,裡面再也沒有反映出什麼女子來,她想自己是不是精神恍惚啊,綠燈亮起,有點反應不過來的她仍沒開動車子,後面排著隊的車輛紛紛按響了喇叭催她快點開車,玲玲一下子反應過來,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繼續上路,這一路很順利地回到她和志雲的庭院裡。

玲玲回到家後開始做飯,可是總有些心緒不寧,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志雲晚上回到家,她還向他發了脾氣,志雲象往常一樣安慰她,令她又有些慚愧起來,志雲建議她有了新車,不如多開車出去兜風和探望朋友,就不會在家裡那麼悶了。她想也對,過幾天就去一趟老朋友雅可家吧。想到雅可,就想到她去年生的小寶寶,想到小寶寶,她突然明白現在自己需要的是什麼了,她興奮地對志雲說,我們要個孩子吧,以前我總以為有了孩子就不再年輕,總是拒絕你要孩子的請求,現在我們已經結婚七年了,也該要個孩子了。志雲大喜過望地一把抱住她,激動地說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早上起來志雲已經出門上班了,玲玲用高壓水槍沖洗新買的跑車,她又聽見車內自動地響起那首歌,她略覺奇怪地打開車門,這次車內的內視鏡中又見到了那名金髮女子,她這次坐在那兒重複地在說一句話,“我懷孕了”玲玲還是往後座看,仍舊沒有後視鏡中的女子坐在那兒,她心想,真是有點見鬼了。,又過了幾天,玲玲每天開著車去超市,她漸漸覺得這輛車的顏色紅得太輕佻了一點,而且車型也太花俏,太招搖。因為每個看到這輛車的男人都會以一種看花花公子雜誌女郎的眼光望向它的女主人,這也是人們都認為車如其人使然。也許這車真如志雲所說,不太適合象她這樣的專職太太吧。有天她躺在床上時,對志雲說,我看我還是把車退回去吧,這輛車不會適合一個要做母親的人的身份的。志雲象鬆了口氣地說,好啊,我很贊成。玲玲心中暗笑大衛其實還是怕自己太太在外面太過招搖的,沒想到志雲還會擔心這些。

雅可家還是沒有去,玲玲在電話裡和她談了談,聽到雅可在電話裡熱切地談論她的孩子,玲玲也不禁希望自己能早日懷孕。而恰好,這個願望很快就成真了,玲玲在買了車的第三個星期二,證實已經懷孕。喜悅之餘,她竟莫名其妙想起那個車上後視鏡中的女子,那天也是在說她自己懷孕了。玲玲有點驚訝於這樣的奇怪現象了,她想還是去一趟雅可家吧,順便也可以問一問她在懷孕期要注意的一些生活問題。明天還是開跑車去吧,反正也還沒來得及還回去。

又開著跑車跑在高速路上,玲玲已經不由自主地會把眼光不時投向後視鏡,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沒有以前的景象出現,正當她覺得以前的事情不過是自己神經緊張,精神恍惚的錯覺時,她用手去動了一下手柄,不其意地,碰到另一雙女人的手,塗著紅亮的指甲油的一雙手,真實得完全不象在做夢或錯覺,她大吃一驚,把手一縮,幾乎車子失控撞向公路的路標。急刹車後,旁邊的座位上也還是什麼都沒有,一股寒意由腳板蔓延全身,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幸虧車子在剩下的路程中什麼事也沒有再發生,到了雅可家,看到老朋友親切笑臉時,玲玲心中對剛才發生的事情存有的恐懼已經被自己的好奇心擊退了。她對雅可講述了買了這輛車後發生的一連串怪事,雅可安慰她這可能是因為懷孕後精神不濟所致,甚至還告訴她自己懷孕時做夢夢到孩子在腹中死去,但看看現在吧,可愛 BB正在咯咯地笑得很歡,這個孩子不但健壯而且活潑。聽完老朋友的安慰,玲玲想,不論是幻覺也好,真有怪事也罷,反正,這件事也沒有什麼危害到了她,也許,甚至這會是她平淡生活的一點探險呢。這樣一想她釋然了,和雅可談談笑笑了很久才告辭出來。

車內,玲玲哭得眼睛紅腫,她身上還穿著那套麗娜的衣服,車內又在響著“we will together at all” 重複響著這一歌詞,不知何時起,麗娜的影像又坐在她的身邊,她獰笑著對翠茜說,現在我們在一起了,你應該看看我和志雲以前是怎樣纏綿的,車前窗上如同電影螢幕般放映著惹火性感的麗娜和志雲大跳貼身辣舞,玲玲大喊一聲“不”,於是鏡頭一換,換成了志雲和麗娜在說話,麗娜用自己肚子裡孩子要脅志雲和自己結婚,志雲說自己已有妻子,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麗娜惡狠狠地說,那你的太太死好了。看到這,玲玲覺得渾身冰涼,她對麗娜說,我們是朋友,我沒有想過要害你啊。可是麗娜發出冷笑,聽得玲玲毛髮直豎,她意識到自己必須離開這輛車子,可是在她去打車門的時候,車門死死地鎖住了,車窗的鎖也吧嗒一聲全部鎖住,這輛車子象密封罐頭一樣,裡面開始有冷氣。玲玲大聲而徒勞地喊救命,她還在用力地想要打開車門,可是車門是不會打開的了。漸漸地,她的跑車裡冷氣霜已經充滿了整個車內,玲玲被包圍其中,直至……

淩晨時分,一夜無眠的志雲在床上躺著,他聽到車駛進自家庭院的聲音,是玲玲,他從床上一躍而起,她回來了,他望到她的那輛紅色跑車順順當當地停在平日的停車位置,他想也許她原諒他了。他跑出家門,跑下臺階,室外的空氣霧氣迷茫,庭院裡落葉繽紛,他滿懷感恩地跑向車,感謝上帝,玲玲終於還是回來了,他哆嗦著手輕輕打開車門,門一開,砰地彈出來的,是玲玲已經僵硬的半個上身,車內不斷地響著“we will together at all”,玲玲她,已經死了。她仍舊穿著麗娜那套夜總會女郎的衣服,只是雙眼張得很大,看得出來她最後的眼神充滿了怨恨和恐懼,牙關緊咬,一付死不瞑目的樣子。

志雲的眼淚,如泉般湧,怎麼會這樣啊? 回答他的還是飄來蕩去的那首歌,“We will together at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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