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鬼古 : 绣花手帕的诅咒

这是个在冲绳岛家喻户晓的真实怪谈,发生於琉球王国兴盛四百年後的尚王统时代。

  梅雨过後,漫漫长夏接踵而至,绵绵无期的褥暑使得人们天天都在期盼著南风的来临。南风来时,不久即转变成东南季风,离臺风季也不远了。
  冲绳岛的北部,有座小村叫边户名,村民们为了减少臺风造成的损害,正全体出动準备各种防範措施。村中老一辈的人都认为今年的臺风可能会来得早些,然而就在村民们开始著手防範的第叁天,蔚蓝的天空出奇的静寂,这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虽然村民们拼命地加紧各种準备工作,老天爷却好像不允许他们似地,只见海天相接处湧现出片片巨大的黑云,转瞬间就笼罩了整个大地,而後,一阵狂风暴雨拉开了臺风的序幕。

  狂风湧起了阵阵小山似的巨浪,冲向美丽的珊瑚礁,那片片浪花不断发出隆隆的澎湃声。

  就在臺风最猛烈的时候,有艘来自伊江岛的船在狂风暴雨中遇难了。这艘船是属於伊江岛的豪族所有。边户名村的人民听到了船上乘员的呼救声,立即不畏艰难出海前去搭救。由於风势不大,出事的地点也离岸边不远,因此这次遇难并没造成很大的损失。

  遇难脱险的人员为了等待臺风过境,同时让受伤人员休养,就暂时在边户名村住了下来。在这群人当中,岛仲家的独子舜朱也在内。舜朱是位年约二十五岁的英俊青年,他被安排在边户名村一位富农家中住下,这家人对舜朱异常的客气和照顾。很巧的,这位富农有个叫兰瑛的女儿,年方十九,长得美丽大方,气质又高雅,对舜朱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两人因而日久生情,渐至不可分离的地步。

  很快地臺风季节过了,而舜朱也到了该回国的时候,但他却舍不得离开兰瑛,因此拿种种理由来拖延回乡的时间,令那些随从焦急不已,但帝王时代那种严格的阶级制度又使他们束手无策。

  舜朱深知随从绝对不敢违抗他不回国的命令,因而这段时间两人的感情更打得火热。最後舜朱幹脆让随从先回伊江岛,自己则单独留在边户名。虽然随从猛烈反对,但舜朱根本置之不理,因为兰瑛的爱比身分和家誉还来得重要。

  但是有件事舜朱一直不敢向兰瑛提及,那就是他来此之前,已遵照父亲的决定和同岛另一位望族的女儿结了婚。这是一桩政治婚姻,因此舜朱对妻子没有什麽感情。虽然这件事他一直瞒著兰瑛,但心中却感到异常痛苦。舜朱涉世未深,竟然有著舍弃家庭和妻子,与兰瑛共同廝守的念头。

  有天晚上,舜朱终於向兰瑛求婚,兰瑛当然欢喜万分的答应了。但是,两人口中虽未道出,心裏却很担心,双方地位的悬殊可能成为婚姻的阻碍。

  兰瑛送给舜朱的定情信物是一条绣有花纹的手帕。女孩子将自己亲手绣好的东西送给心爱男人是当时的风俗,兰瑛也收到一条舜朱所赠送的手帕,两人发誓此爱永生不渝。

  然而舜朱却在此後的不久,突然悄悄地离开了边户名村。

  “我说兰瑛啊!妳们两个身分实在相差太远!就把它当做是梦,死了这条心吧!那个男人一定是对妳厌倦了才离开这裏的。”

  虽然亲朋好友都在劝告兰瑛,但她根本就听不进去,她只一心一意地期盼舜朱来迎娶她。

  自从舜朱回伊江岛後,兰瑛日日以泪洗面,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和舜朱一起度过的那段日子,终於有一天,兰瑛偷偷地自家中离开。兰瑛一心想著,只要能再见舜朱一面,即使死去也心甘情愿。兰瑛一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心爱的舜朱,就不觉得漫长的旅程有多累人了。

  岛仲家的建築比兰瑛想象中还要雄伟,简直就像座城堡般的坚固而又高大。放眼望去,只见雕梁画栋,林木茂盛,真是美不胜收。兰瑛虽然是出身在富农之家,此时内心也兴起一股莊严肃穆的心境。

  一心想见舜朱的兰瑛,顾不了那麽多,鼓起勇气请门房代为通报,但是她却遭到岛仲家人拒绝在门外。

  “就凭妳也想会见我家少爷,未免太不知轻重了,还说什麽已跟我家少爷订过婚。老实告诉妳!我家少爷早就有夫人了,妳最好赶紧离开!”

  门房简直是将兰瑛当疯女一般看待。但对兰瑛来说,门房所说的“少爷早就有夫人了”这句话,远比其蛮横的态度更加刺伤她的心。

  “难道他真是如此负心……”

  兰瑛终於忍不住地掉下泪来。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著他问明原委,我要他亲口告诉我才肯相信,她心中暗忖著。

  一心想见舜朱的兰瑛再叁地向岛仲家的门房哀求。

  就在这时候,自屋内听到门房和兰瑛谈话的舜朱惊慌得不知所措,他认为在边户名时和兰瑛的一段情,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早就把她忘得一幹二凈了。因而他对门房说道:
 “我不认识那种土裏土气的乡巴女,给她点钱尽快打发她走。”

  这就是舜朱给予兰瑛唯一的答复。待兰瑛自岛仲门房中得知舜朱的话时,她悲痛万分,整颗心都碎了。渐渐地,兰瑛由绝望而变成愤怒,同时也为自己出身低微而感到悲哀。是日黄昏,兰瑛登上岛仲家後的一座小山,远眺对岸灯火阑珊的边户名,泪流满面地呢喃著:

  “我此生永不原谅那欺骗我感情的骗子,我现已无颜回故乡了。上天啊,请您惩罚那负心的男人吧!”

  兰瑛就这样上吊自尽了,死後的第二天,屍体才被岛仲家的仆人发现。只见兰瑛两眼布满血丝,张开的嘴巴仿佛是在诅咒舜朱的负心。

  兰瑛上吊的情形非常凄惨骇人,只见一枝银簪正好刺在喉咙的部位,血把裸露的前胸染成一片殷红,她手中还紧握著和舜朱定情时所赠送的手帕。那些前来收屍的岛仲家仆,都惊吓得踌躇不敢上前。

  事情就发生在兰瑛含恨自尽的第二天夜晚。岛仲家的女仆赶路回家时,突然听到背後有人呼唤,她回头一望,只见榕树的阴影下站立著一个人。

  “请问……要到岛仲家,是不是走这条路?”那声音十分凄凉。

  女仆寻著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穿著粗糙、面容哀怨的农家女站在那棵榕树下。

  那位农家女开口道︰

  “我有位亲戚住在岛仲先生家附近,我因远道前来探望,对路途不熟……”

  女仆正好要回岛仲家,因而带她一道同行。那位女子明明就跟在她後头,却听不见脚步声,回头再望一望,她却好端端地跟随在後面。女仆回到岛仲家门前时,跟在後头的女子突然开口道:

  “到这裏後我就晓得怎麽走了,谢谢妳!”

  等女仆回头一瞧时,早就不见那位农家女的踪影了。而岛仲家中也自这天起发生了一连串奇异的事件,许多东西会自动移动,舜朱也突然染上不明的热病,经常看到恐怖的幻影,因此脾气变得非常暴躁,简直像发疯一般。各方的名医都对他这种病束手无策,岛仲家的人都惊惶失措。

  大概是在兰瑛死後的第七天,当岛仲家女仆手持蜡蠋巡视通往舜朱的寝室长廊时,竟发觉空房间裏有灯光泄出来。女仆心想这会是谁呢?於是随手把门拉开,但见灯火随即熄灭,女仆还以为是错觉所致,正想离开时,却发觉前面有一个人站在那裏。

  “是谁?”

  女仆还以为是同伴,因而一面问道,一面趋前辨认。待她看清楚时,吓得整颗心脏差点自胸膛跳出来。只见对方是个形貌凄惨骇人的女人,一枝发出摄人光芒的银簪正好插在喉咙上。

  “请问舜朱先生的房间是在哪裏?”

  听了这句话,女仆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随即晕倒过去。

  类似这样的怪事接二连叁的发生。手中拿著绣花手帕的女鬼在寻找舜朱的传说也就传开了。其中有位仆人听到无人居住的房间内传出叁弦琴的声音,待他趋身去探望时,那把琴却发出可怕的声音,随即琴弦断裂;另外有仆人也听到庭院的池畔有女子哀凄幽怨的歌声。

  然後有一天,手拿绣花帕的女鬼终於在舜朱的房内出现了。那天舜朱的心情较为开朗,因而坐在床上让女仆替他梳发。

  “这样可以吧,少爷?”

  当女仆手拿镜子让舜朱照看时,舜朱的背後突然传来女子的低泣声。

  舜朱吃了一惊,仔细一瞧,那不是兰瑛吗?

  “妳害得我好惨……舜朱……”

  舜朱惊叫一声正想逃离,面目凄惨的兰瑛却一步步向舜朱逼来。家仆们听到舜朱那近乎疯狂的声音而赶来时,舜朱正拼命紧勒著女仆颈部,家仆赶紧上前把舜朱的双手掰开来。

  舜朱似乎把所有的女人都看成是兰瑛了。那位被舜朱几乎勒死的女仆吓得好几天才苏醒过来,由於受惊过度,一直不能十分清醒。自此之後,兰瑛的冤魂夜夜都在舜朱房间出现。而兰瑛的诅咒似乎不是针对舜朱一人而已,凡是和岛仲家有血缘关系的人都遭受波及。其中有人投井自尽、有人自高墻上跌落而死、也有人用剪刀自杀死亡……,而且传说每具屍体的旁边都曾出现过一位手拿绣花手帕的女人。而舜朱和他的孩子以及父母的屍体,都在兰瑛上吊死去的榕树林内被发现。至於为什麽这些人会到那个地方自尽,一直是个无法解开的谜,而每具屍体的表情都相当的恐怖骇人,而且都是以细绳上吊死亡的。舜朱的屍体旁更留有一条绣花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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