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童童妈从医院回来了,对这件事情,我和两个片警选择了相同的沉默。
于是小区里多了一个呆呆游荡的疯子,眇着一只眼睛,见人就嘿嘿的笑。
只有童童放学的时候,会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轻轻的对她说:妈,我们回家吧。
童童妈就幸福的牵着女儿的手,一声不吭的跟在女儿后面,往家里走。
大家都说这是多么孝顺的孩子,以德报怨,生女一样防老之类的话,我一般都不插话。
我那段时间晚上闭眼就想起那个线头和女孩那丝狞笑。
对那个疯女人我总是愧疚的不行。
不料不久后院子里居然又多了一个疯女人。
(二)
对童童感到深深的畏惧后,我开始想念院子里曾经另一位可爱的女孩子。
C楼306,住在童童家楼下的6岁失踪了的林小雨。
林小雨的出身和童童不一样,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母亲是教师,父亲呢也是教师,所以家教非常好。
童童很文静,基本很少和别人说话,而林小雨见人就喜欢红着个小脸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就连眼睛只朝异性看的佘花花,见了小雨都要忍不住要下车亲上几下。
我桌子里的糖正常都为她和童童准备着。
不知道她的失踪和那个诡异的童童有没有关系,以前做为邻居两孩子的关系挺好。
我便想边对着C楼看,夜色中楼房象个蹲着的黑兽,只有406的灯光在闪烁。
不对,我揉揉眼睛,亮灯的不是406,而是它下面的306,早就没人居住了的306.。
灯光一闪一闪的,象是眨着眼睛的鬼火,亮的时候,可以看到里面离窗户不远有个披发的女人头影。
暗了就看不到了。
我拿起桌上的杯子吞了口茶,心里暗叹:这份工作还是抓紧时间辞了吧。
好在去306不要通过406,我拿起电筒向C楼走去。
夜空里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儿歌声: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是个沙哑的成年女人的声音,一会就听不见了。
我打了个寒噤,拉拉衣领:这个小区里古怪的事情已经太多,我真没兴趣去追跟究底了。
按开电梯门,见我自己的影子印在电梯里的钢板上,脸色苍白的怕人,我摇了摇头,进电梯转身按了3楼。
电梯上升时,我总觉得背后自己的影子在窃笑着盯着自己。
我额头顶着门透过306的猫眼往里面看,里面依然是一闪一闪的,电压好像很不稳定,哎,不对啊,306的电不是人搬走就停了么?
里面怎么会亮灯?
我恨不能把眼睛伸到猫眼里去看个究竟,但只看到里面灯光闪得我眼花,我试着敲了敲门。
砰!
猛然房间里什么东西一下子扑到了门上,我只觉猫眼里一片黑暗。
瞬间猫眼里又亮了,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睛趴在猫眼上飞快的眨动着看着我。
(三)
我这才发现猫眼从里面被人摘了下来,而且这个人就趴在门内死死的盯着我。
我吓得后退几步,挥舞着电筒给自己壮胆:什么人,什么人在里面,快出来。
门一下子被从里面拉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了出来,冲着我大哭:女儿,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在,妈妈一直在等你啊。
是小雨的妈妈,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鼻子一酸,看她朝我冲了过来,刚想闪身让开,不想她绕过我,朝我身后扑了过去。
我这才明白,她从门内开始注意的就是我身后,她的话都不是对我说的。
而是在我后面的东西,她在我后面看到了什么?
我连忙转过头来,只看到小雨妈追着我所看不到的人向楼下跑去,边跑边哭喊:小雨你别跑,别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是妈的宝贝,你别跑啊。
很快听声音她已经跑出来楼道,在小区里追逐只有她能看见的女儿。
也许是她的幻觉吧,但也有种说法:只有疯子不会骗人。
每次进入C楼我就有种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监视着的感觉,难道这也是我的幻觉?
还是总有一个我看不见的影子悄悄潜在我的身后。
我看看楼上的406,这座楼里充满了太多的古怪,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没有答案的话,就让天快些亮吧。
天亮了。
一早小雨父亲就到了我的传达室,连声对我道歉后,告诉我按照医生的嘱咐,必须单独让小雨妈妈在老房子里住上一段时间,以此让她接受小雨已经不在的事实。
否则,小雨父亲苦笑着说:她这一辈子也不会正常了。
原来小雨妈妈每天夜里就会发作这种游魂症。也是我们所说的相思病。
从此小区里白天童童妈呆呆的在徘徊,遇人就嘿嘿的笑。
夜晚小雨妈妈哭喊着追逐她那别人永远看不见的女儿。
好在小区里住的人也不多了,倒也没有什么人投诉。
也许大家都有着自己的心事,顾不上去注意别人来,并不是人人都象我这样要关心小区的。
小雨的母亲在白天和正常人一样,一样去上班下班,路过大门口依然亲热的和我打招呼。
可她的脸色一天天的憔悴了,毕竟夜晚应该用来休息的时间她在用来游荡,虽然她自己不知道。
突然有一天,她的脸色红润了起来,眼睛里也有了神采,在路过门口的时候,她压低声音对我说:陈大爷,小雨回来了。
那天夜里,我惊讶的看到小雨家的窗口闪过一个孩子的头影。
(四)
今天小区里又搬走了两户人家,走的时候跟我诉苦:老陈那,我们也不想走,实在吃不消了啊。昨天晚上,我们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啊,不是就一个人听到,全家人听到吓得
都不敢睡觉啊。
就是在林家那座楼里传出的,太清楚了,糁人那,这日子没法过了,你看,林家女人一回来,这楼里就有小孩子哭了,准时把她女儿鬼魂给招来了。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
我们走,行了吧!
对了老陈,你夜里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我连连摇头:我年纪大了,睡的死,听不到。人少,也没巡夜。
于是他们就这么走了。
我是没把我看到听到的实话告诉他们,人家都要走了,还吓人干嘛?对吧。
事实上,那天林家女人告诉我小雨回来了,我叹了口气,劝慰她:林嫂啊,不要再想小雨了。她都走了这么久了,你就放开点吧。你和小雨爸爸都还年轻,日子还长。
林嫂焦急的看着我:陈老爹你不要不信我啊,你跟我家去看看,看看就知道了啊。
对小雨的事我还是关心的,于是我锁上值班室的门,跟林嫂走进电梯,上了三楼。
林嫂指着门口说:你看你看,这不是她回来了么?我一看倒抽一口冷气。
地上是团团的小孩子光光的手脚印,印在林家门口很久没打扫的灰尘中,格外醒目。
看脚印的走向,应该是想走进房间去,但被门挡住了,急的在外面乱转。
林嫂抱怨着自己: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晚上为什么要关门啊,你看孩子回来了也进不来,该有多急啊,是我不好啊。
我没吭声,低头仔细看了看,没错,除了脚印,还有手印。
地上怎么会有手印呢?难道:这孩子是在地上爬的?
深夜,黑暗的楼道中,一个孩子在林家门外慢慢的爬来爬去。
不管他是不是小雨,这样的孩子会是人吗?
林嫂还在抱怨:今天起我晚上睡觉不关门了,这样小雨就能进来了。
我听了牙关打战,立刻跟林嫂说:别,可别,林嫂,你晚上千万把门关好。这就算是小雨来了,也不象是活着的人那。
一向说话细声细气的林嫂突然凶狠的对我吠道:就是鬼也是我家小雨,也是我的女儿,你知道个P!
砰,她头也不回的进了门,没关,反过来把门一直摔到墙上,门扇一阵风擦过我的鼻尖,险些砸了我的鼻子。
我尴尬的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但最后还走了。
下午佘花花路过门口的时候给我送来一瓶小装的劲酒,说是感谢上次我帮她找人修水道,我推了几推,没推掉,就收下了。
小张几天没见了,不知道哪去了,我有点想他说的那台电脑。
仔细想想,现在小区里就住着四户人家了:
C楼406的童童母女。
童童家楼下306的林小雨家,她妈妈还住里面。
A楼908单身的佘花花。
B楼202室一样单身的小张。
对了,还有C楼807 也住人,但他总是来天把就走,跟我的保卫工作没多大关系。
今夜跟我保卫关系最大的就是C楼306开门睡觉的林小雨家,我一下午脑袋里都是满地爬来爬去的小孩子。
只看清手脚,总是看不清它的头脸。
人家都说人站着走,鬼趴着爬。
今天多云,没有月亮,夜很黑。
(五)
已经没有片警愿意再帮我了,经过上次童童家发生的事后,居委会管事的听到泉龙小区的名字立刻装死。
我想睡觉,但怎么也睡不着,传达室里的床放得也不好,床头正对着C楼,我一睡下,眼睛正好看到童童家和林家的窗户。
这叫我怎么睡的着。
但我还是躺了下去,尽量把眼睛闭上,不去想睁开后可能会看见的东西。
可是每天的保安巡逻习惯还是让我不由自主的在凌晨三点睁开了眼睛。
倒霉的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壁虎一样的黑影正在C楼的楼壁上蜿蜒上行,一路爬了上去。
我看到的时候,它正爬到1楼2楼之间,看看就要到2楼窗玻璃了,尺寸正好有一个6,7岁小孩那么大,趴在墙壁上不紧不慢的爬着。
我一下想到了林家门外那些爬来爬去的脚印,慌忙起来拿起电筒跑到门外,向C楼那边照去。
它似乎感觉到了有光亮,我还没看清楚,它忽然加快了速度,一下子直窜进了306开着的窗户,我好像看见一根粗长的尾巴在空中打了个尾花,就消失在了306的阳台上。
就是鬼魂也不会长成这样吧,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306里一心等着女儿的小雨妈妈太危险了,我牙一咬,穿着裤头汗衫就往C楼奔。
初春的夜风很冷,我跑上306的时候却已经是满头大汗,小雨妈果然没关大门,跑到楼口我就看见屋里从门口印出一团灯光。
同样和灯光一起从门内出来的还有哇,哇的孩子的哭声,非常诡异的孩子哭声,你可以说那是小孩子哭,但更像是野兽幼崽憋闷的叫声,或者!
鬼怪的声音就是这样的吧!
我冲到门口望里面看去的时候,看到的那副景象一定会成为很多人终身的噩梦。
小雨的母亲坐在沙发上,目光慈爱的落在趴在她身边沙发上的一个孩子般的身影上,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这孩子的头。
她已经被失去女儿,找到女儿的两种情绪落差彻底蒙蔽了双眼,一点看不出面前这个正在轻轻啼哭的怪物和她失踪女儿的区别。
但我一眼就看出房间里这个冒充小雨的怪物绝对不是小雨,不,它绝对不可能是人。
它是只有在我们噩梦中才会出现的生物。
(六)
这个生物的身体是扁平的,看上去就象一条硕大的壁虎,皮肤都是疙疙瘩瘩的粗糙的突起,两只眼睛分布在额头两侧,闪动着邪恶的光芒盯着小雨母亲轻轻抚摸着它的手,扁平的
大嘴里不时发出哇哇的啼哭声。
也许就是这种声音有催眠的作用,蒙蔽了小雨母亲的神经。
我来的正好,推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东西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小雨母亲的手,小雨
母亲高兴的笑了,而怪物的口水顺着舌头一直滴到地上去,邪恶的眼光转移到了小雨母亲的喉头,正张开了大嘴,露出里面细细密密而尖尖的牙齿。
哇,哇,它便叫着便往小雨母亲上身攀去,大嘴就快接近小雨母亲的喉头了。
我正好看到门后有个扫把,柄子是不锈刚的,随手倒拿起来,冲过去一下子把它从小雨母亲的身上挑了下来,掉在地上,怪物趴地上怪叫着愤愤的盯着我,象是怨恨我打搅了它的
美食。
小雨母亲这才从梦游中惊醒,看到了地上那个怪物,惊叫着跳上了沙发。
我一把将杆子朝那东西戳了过去,正好戳中它的脊梁,它怪叫着往后爬了点,不过我第二下就没那么幸运了,死东西把我伸过去的杆子咬住了,把头一甩,我一个踉跄,扫把丢了
不说,人差点甩倒。
好大的劲。
还没站稳,它就快速朝我爬了过来,第一口就咬住了我的裤管,把我拖倒在地,好在小雨母亲吓得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恰巧蹬翻了长条沙发,把我和怪物大半都遮在了下面,我的
腿,和怪物的头,都被狠狠的砸了一下。
怪物吃了一惊,丢开了咬住我裤子的嘴,使劲从沙发下面爬了出来。这下更狂暴了,疯狂的啼叫着,看着我的眼睛象是要蹦出火星来,我这时候还没撑起身来,眼看它就要扑在我
身上。
突然它死死的看着我后面,惊恐的后退着,然后一个转身,飞快的朝门外逃去,一会就溜出了门,我连忙回头望身后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到。
小雨母亲在房间里哭喊着和110通着电话,我想反正警察要到了,要是被这怪物逃了我以后上班都得心慌慌的,不如追住它,想着就也朝门外追去。
刚追到楼道进口,我愣住了,刚才房间里那怪物仰天躺着,白白的肚皮朝上,上面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肚肠流了一地,舌头从张开的大嘴里耷拉了出来。
它被什么东西咬死了。
远处警车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腿一软,瘫在地上,没想到我居然生捉了一个怪物,不,是死捉了一个怪物。
这么凶悍的怪物,是什么东西能在瞬间咬死了它?
突然我看见传达室的窗户有红点闪了一下,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映过去的,抬头正好看见807的窗户里有个红点闪烁。
象是黑暗的阳台上有人在抽烟。
警车到了。
(七)
我把那个怪物尸体送上车后,又录了半夜口供,好容易回到传达室,一早又接到电话通知我去警察局。
官永远比民大,我是困的撑着眼皮去的警局。
进去人家第一句话就让我把眼睛睁的无大不大:你知道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可打死了个国家保护动物,珍贵着那。
我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听那警察摇头晃脑的说:可惜啊,这么大的娃娃鱼,一下子就被你打死了。
合着我被咬死就不可惜,就是活该。
我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连忙辩解:那也不是我打死的吧,我再有能耐也不能咬它肚子吧,何况没听说娃娃鱼会跑城市里面的,还吃人。
警察说:怎么你就不能咬它呢,听说娃娃鱼的肉是很鲜美的。
我火冒三丈:鲜美的那是熟的,地上爬的那是活的,你这小同志说话怎么这样呢。
两人呛了起来,一个穿白褂的打圆场:算了算了,我们请大爷您来不是追究您的责任,主要是想问您点问题。我们一起去看看那娃娃鱼的尸体吧。
我气哄哄的跟那人到了冷藏室,那人边走边说:那些警察,确实不讲礼。要不报纸总说他们不是被人杀就是杀人呢,大爷您就别气了。
我问:那你不是警察啊?他说:我是半个警察,是法医,大爷您送来的这具鱼尸很奇怪啊。
他掀开停尸桌上的白布:首先,娃娃鱼,又叫大鲵,因为声音象小孩子啼哭,而且你看,它有小手小腿,所以我们一般叫它娃娃鱼,出现在城市也不奇怪,有些人拿它当宠物养然
后丢了或跑了都有可能。
可是,娃娃鱼不应该这么肥大啊,而且,你看这牙,锋利的跟刀似的,娃娃鱼是不应该长出这种利齿的,这分明违反进化规律么, 它又不是专门吃肉的。
我插嘴说:吃肉算什么,我还见它在墙上爬呢。
法医一口否定:绝对不可能,墙上爬的那是壁虎。我插嘴说:没见过那么大的壁虎。法医说:那也不是娃娃鱼,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不争这个,我们说重点。
法医诡异的看着我低声说:大爷,您跟我说实话,这娃娃鱼真不是您咬死的。
我的火又上来了,正要拍桌子,法医连忙把鱼尸翻过来:你看,这肚子上分明是人的牙印,真不是您那您看到谁咬了?
我一惊,是啊,鱼尸上确实是人的牙印。
我晕头晕脑的回到传达室,也不知道那个法医有没有相信确实不是我咬的,反正他一直强调娃娃鱼是种温顺的动物,言下之意好像是我追着那娃娃鱼满小区乱窜了咬它一样,听了
总叫人不舒服,
但好在有个让我舒心的消息,小雨母亲经过昨夜的惊吓,终于接受了小雨已经不在的事实,居然恢复正常了。
小雨父亲连忙来接走了她,连声对我道谢,还把他家钥匙留给了我,请问帮他照应照应房子。
我把钥匙留了下来,但照应么。。。别忘了,楼上住的可是那个煞星童童。
我还是住我的传达室吧。
小张也回来了,听到我夜战怪鱼的消息惊叹不已,连连抱怨自己不在,居然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事情。
晚上小区也没有了小孩子的哭声,在气温渐渐走入初夏的温暖里,变得生气勃勃起来。
上面也接受了我的建议,给小区楼道装了监视器,没准想逮条活的娃娃鱼。
当然业务是给小张做了,同时小张把那旧电脑免费送给了我 ,我在传达室也可以看到楼道的情况,巡夜的也少了。
原本以为情况会一直这么好转下去,谁知道。。。
还是从小雨目前走后的C楼306说起。
这夜,306的灯又亮了。
(八)
严格来说,也不是灯亮,实际上是一闪而灭。
但偏偏让我看到了,我连忙用小张教我的办法用电脑去调看306的门前。
这下我真的被吓住了:我看见306的门轻轻开了,林小雨的头从门中伸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门又关上了。
从此我知道306里面囚禁了一个鬼魂,可怜的小雨一直没能走出那个门。
由此我决定再也不去C楼转悠了,可是工作是半点由不得人的。
一天深夜里C楼响起了凄惨的呼救声,我连忙爬起来一看:不得命了,406的阳台上童童两只手摽住窗户,整个身子悬在空中,正叫着救命。
阳台上,童童妈正把童童的手指一根根的扳开,边疯狂的笑着。
我不管那楼里有什么鬼了,吓得大叫:快住手啊,边玩命的往406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还没跑到C楼,眼睁睁看着童童已经掉了下来,我便跑边闭上眼睛,不忍看要发生的景象。
没有我想像中的惨叫,等我到楼下睁开眼睛,看见童童一点伤害也没有的站在306的阳台边上,然后一下从306的窗户里迅速窜进了306的阳台,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了进去。
我一下想到了林小雨的鬼魂,心里一颤,跑到306门口正要掏钥匙开门,门自动打开了。
童童咬着嘴唇站在门口,眼中闪着愤怒的火花,见我站外面,轻轻的说:陈爷爷您来的正好,和我一起上楼吧。
后面还有脚步声,我一看,是小张也被呼救声惊醒赶来了,我的心这才定了点,就答应了童童,和小张一起陪她回家。
童童家里童童妈惊恐的缩在地上,嘴里喃喃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东西,我想,恐怕只好把她送精神病院去了。
童童冷冷的说:妈,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恢复了。
童童妈惊恐的看看我们,又看看女儿,嘴里呀呀说个不停,动也不动。
童童叹了口气,对我和小张说:陈爷爷,小张哥,麻烦你们把这张床翻过来。
她指的是房间里一张两米的大床。
我和小张互相望了望,正要往房间走,童童妈突然站起来向老虎一样朝我们扑了过来,眼睛里寒光闪烁。
同样闪着寒光的还有她原来藏在身后的一把菜刀。
我还真没想到童童一句话能让她妈妈有这么大变化,更没想到她妈妈背后还藏着一把刀,眼看那刀光已经闪到了我鼻子尖那,居然吓的呆了,动弹不得。
好在小张一把把我往后一拉,刀锋擦着我鼻尖落了下去,这下我可火了,操起一张凳子就要跟童童妈拼命,童童妈舞着菜刀狂乱的站在房门口:你们不要过来,谁过来我就砍死谁
。
我和小张对望了一下,他也操起一张凳子,两人正要左右包操过去,听见童童静静的说:妈,没用的,你再怎么掩饰也没用的,我早知道了,大家也迟早会知道的,你就不要再费
劲了。
童童妈听了这话,陡然好像有人把她的力气全部从身上抽走了一样,将刀扔掉,瘫在门框大哭:你个妖怪,你个小妖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害死我了,你害死我了。
我和小张从她身上跨了过去,揭开床垫,把床板翻了下来。
“啊”,我和小张吓得大叫起来,床下有个跟长盒子一样的夹层,里面放满了石灰,石灰中一只干枯的人手斜斜的伸在外面。
不知道童童什么时候过来了也站在我们旁边,面无表情的说:麻烦爷爷和叔叔把我爸爸的尸体刨出来吧。
(九)
我和小张又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先动手。
童童妈扑了过来趴在石灰上,诅咒的骂道:你个小妖怪,你是怎么知道我把他藏在这里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童童轻轻的说:妈,你夜里从来就没觉得有人在床下敲着床板吗?
童童妈妈一下子站了起来,惊恐的看着石灰堆里伸出的那只枯手,连连后退。
童童走过来把石灰抚开,一具滋牙裂嘴的男性裸体干尸呈现在我们眼前。一只手紧紧的握着石灰,另一只手向上举着,身体奇怪的扭曲着。
依稀能看出是童童爸爸的身材,两年前我们见过,那时候他和童童妈已经离婚了,但时常还来看看童童。
来了就和童童妈吵架,后来就不来了。
我现在才知道他不来的原因是因为一直在这,在这床底下。
童童继续对童童妈说:两年前我就奇怪,为什么爸爸突然没有了,我明明下楼的时候他还在楼上和你睡觉,回来时他就不见了。
但你告诉我他走了,我也就只好相信。
直到不久前,我夜里总听到床板下有轻轻的敲击声,于是我用电筒照了望床板的缝隙里一看,看到了那只手,我才明白,爸爸根本没走出这座楼,他被你埋在了预谋好的陷阱里,
天天都在这屋子里。
就象你对我说的:他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
我就想替爸爸报仇,但又不想让你坐牢,原本希望你就这样什么也不知道的陪在我身边,没想到你还是恢复了,还想害死我,那么。。。
童童静静的看着童童妈妈:你猜的对,我已经报警了。
童童妈吼了起来:你个小妖怪,你不是我的种,你简直就是那个狐狸精的种,你连你妈都要害,你知道吗?我不杀他,我不杀他他就要抛弃我们娘两,你以为他回来是看你啊?是
看我啊?他回来是为了看佘花花那狐狸精,那个骚狐狸,千人骑万人压的小浪货。。。
底下的话都不能听了,我和小张恨不能捂上自己的耳朵。
童童也忽然吼了起来,指着尸体说:可他是我爸爸,你再是我妈,你也杀了我爸爸。
童童妈怪笑起来:那又怎么样,你是我养大的还是他养大的?她朝着尸体一步步走过来:他还是我男人呢,他还说过要永远陪我呢,结果呢?
她也指着尸体:是我杀了他,怎么样?我没动刀,没动枪,我就给他打了麻醉针,然后活活的把他埋进石灰里,你知道吗?我埋他的时候,他的眼睛还半睁着,他还哀求的看着我
。看什么呀,有什么好看,你不是说会永远陪我么?我不过是帮你兑现诺言罢了。你看,你死的又不痛,石灰很快就会烧坏你的肺,*********会让你一点痛苦也没有,你知道还是
老婆痛你了吧,让你走的一点痛苦也没有,没准,你还能活过几天呢,对吧?
话说到一半,童童妈已经变的对着干尸自言自语,轻轻的把脸靠过去,把干尸伸出的手放在脸上,温柔的蹭着:石灰很快就会吸收掉你身上的水分,这样你永远也不会腐烂,等童
童大了,我就进去陪你一起,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永远都不腐烂,永远在一起,亲爱的,哦。
她在恍惚中把那天的谋杀又上演了一遍,我和小张面色苍白,都快倒下去了。
童童身体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一样。
忽然,童童妈脸上干尸的手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最后从她脸上滑落。
我们3个人都看见了,童童妈也感觉到了,3个人同时大叫起来。
干尸活了。
(十)
童童妈没叫。
她直接晕了过去。
留下我们三个面对这无以言喻的恐怖。
如童童和她妈妈所说,她爸爸两年前就被埋在了这石灰里,我们也亲眼看见了这确实是死的不能再死的一具干尸。
那他怎么可能会动?
正想着,那个干尸竖着的胳膊慢慢掉了一个方向,又指向了我。
小张和童童立刻盯着我看,我更是连连后退。
突然,胳膊倒了下去,我看到,在白色的石灰里,有什么黑黑的东西拱了上来。
童童妈也悠悠的醒来过来,大家都看着我。我咽了口口水,拿起张报纸卷成杆状轻轻的拨开了那黑东西上面的石灰。
一只脸盆大的蝎子举着双螯,翘起端部有尖尖毒针的尾巴,骄横的趴在尸体上看着我们。
原来刚才是它在干尸底下,晃动了尸体胳膊。
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钻进床板的,蝎子这玩意,就喜欢阴凉干燥的地方,可能就待在里面没出来,靠吃尸体过了两年,长成了这么大块头。
我们看着这异物,一时都没敢说话,蝎子也看着我们,警惕的抬着头。
忽然,蝎子扭动了几下,然后又是几下,好像非常痛苦的模样,小张捅捅我:巧了,它要下小蝎子了。
真被他说中了,母蝎子的背部突然裂开,无数白花花的跟小蜘蛛似的蝎仔从它背上爬了出来,在石灰里到处乱拱。
最糁人的一幕开始了,母蝎子举起双螯,钳住离自己最近的蝎仔往嘴里送去,嚼食起来,然后是比较远的蝎仔。
不过那些蝎仔也不是善类,爬了一会,象是被母蝎的举动激怒了,团聚着对母蝎发起了进攻,一会就又白花花的聚了母蝎一身,啃食着。
母蝎很快就只剩下了一个壳皮,我们寒寒的看着面前这自然界残酷的一切,都没敢说话,直到警车声传了过来。
忽然一阵狂笑响了起来,是童童妈,女人扑到了尸体上,在石灰里乱抓,大口大口的吞食到处乱爬的蝎仔,边吞边咬牙切齿的诅咒:我叫你们吃,我叫你们吃,畜生,畜生,
连妈妈都不放过。
我看到她的一只眼睛在斜譬着童童,童童冷冷的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很快白花花的蝎仔又爬满了女人的全身,她吞吃的幅度越来越小,突然抽了一下,趴在尸体上不动了。
不知道她是被毒死的,还是被石灰烧死的。
我和小张小心的把她翻过来,一只小蝎仔从她鼻孔里钻了出来,很快又钻进石灰里不见了。
女人翻着白眼,她死了。
警察处理了后来的一切,下楼的时候,小张拽拽我衣服:你觉得这母女俩象不象蝎子?
我看看他,没说话。
我想起了一根针,象蝎子尾巴上毒刺般的一根针,幽幽的闪着蓝光。
突然我想起来,童童父亲的尸体会藏在406,那会不会林小雨的尸体也被人藏在了306?
我打了个寒战,拉着小张就往306跑。
(十一)
306里,我和小张快诧异的疯了。
童童妈走的时候,这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但现在却被糟蹋的一塌糊涂,地上满是苹果核,饼干渣什么的,象是有小孩子一直待在这里。
更离奇的是:墙壁上,天花板上步满了小孩子的光手脚印,这可不是以前我们在小雨家门口看到的那怪物娃娃鱼的手脚印,而是真正的人的手脚印。
娃娃鱼的手脚印和人类似,但趾部粗短,稍微注意,就可以把它和人脚印分别开来。
可这人的脚印怎么会走到天花板和墙上去呢?小张拉住我胳膊就往外拖:陈爹,我是来陪你救人的,可不是来抓鬼的,快走快走。
我就没敢把那天在摄像头里看见林小雨的头从门内伸出来的事告诉他。
下楼的时候,我们看见警察抬着两具尸体,押着童童一起上了车。
童童正焦急的四处张望,看我来了才松口气,对警察说:我有句话和陈爷爷说。
警察挥了挥手,她跑过来拉着我俯身低低的在我耳边说:把我家窗户打开!
我没听懂,她声音大了一点:把我家窗户打开!警察把它关上了。
我点点头,她这才放心的上了警车,车子开动的时候,她又伸出头来大喊:记得我刚才的话。
我朝她挥了挥手,警察带着她远走了。
可她家都没人了,要开窗户干嘛?何况小张又不肯跟我上去,我哪敢一个人上去?
我就没去开窗户。
我回去了值班室。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少,我的工作也就相对轻松,只要注意进出的几个人和一个清洁工就行了。
晚上更不巡夜了,但以前的工作还是经常让我在夜里三点钟醒来。
这天我醒来的时候猛然看见林小雨的脸贴在值班室的玻璃窗户上,扁平而苍白的注视着我,估计没想到我会醒来,她也一下愣住了。
我更是吓的愣住了,双方对峙着,隔着玻璃连眼睛都不敢眨。
(十二)
还是我先醒悟了过来,跳下床就往外跑,是啊,她再是鬼也只是个小孩子,我怕她什么?
但等我绕过门跑到窗户那,林小雨已经不见了,只有她的脸在玻璃窗上留了一个印子,还有点热气。
草丛中象是什么东西在草皮上滑过,留下一条蜿蜒的线,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在草地上见到的眼睛,那不是娃娃鱼的眼睛,娃娃鱼的眼睛是分布在头的两边的,而我看到的那双眼睛是集中在一起的。
那还是人的眼睛。
还有那在月光下被刺瞎眼睛的悲号的猫们,一切似乎在306的林小雨和406的童童之间搭起了一条看不见的线。
可惜这条线随着童童的离开而断裂,现在我只知道在小区里游荡着一个幽灵。
林小雨的幽灵。
然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童童被警察带走的第五天,林小雨在白天出现了。
所有的居民,还有她的父母,以及警察,都再次找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不在C楼306,而在A楼的楼道口。
她仰面躺在楼道出口,身上还穿着消失时的小花棉袄,光着脚,脸色一点红嫩都没有。
死人的脸当然只有苍白。
只能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两个人牙印一样的痕迹,还有干了的血滴。
她的父母哭的死去活来,我做为保安又被传去警察局问话,又遇见了法医。
法医确定的说林小雨是昨天夜里才死的,死因是大量脱血。
有人咬着她的脖子,吸干了她的血液。
还有,法医疑惑的说:这具尸体太不正常,那女孩的手脚都起了厚厚的丙。这是长期的摩擦才能造成的,难道她不是象人一样直立走路,而是在地上爬的?
我看着法医不说话,法医摇着头走了。
我想:也许不光是在地上爬,很可能也在墙上,天花板上爬吧。
童童暂时不会回来,林家最后的指望也断了,8楼的那个人一直不见回来,C楼就这么空了。
我又何必去想一座空楼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呢?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并不是所有的疑问都有答案的。
很多人都会从我的眼中消失,最后成为我的记忆,就象有一天我也会从别人的眼中消失,成为记忆一样。
只是,谁又能记得我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