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喜欢四处走的人,当然,我也有许多朋友,于是在我路过那个比较熟悉的城市的时候我自然想起那个比较熟悉的名字。
我无意去拜访他,实际上我并没去过他的家,而我也无法联系到他,因为他从不用手机,可是我知道如何找到他,因为他这种人生活的及其有规律,无论什么时候,你只会在特定的地方看到他。
因为他是一名荷官。
这是个让你我都略觉得神秘而遥远的职业,而实际上,它仅仅是一份职业,我们总认为对那些耳熟能详的职业似乎非常了解,可是往往我们对其实际上非常无知,好比娱乐圈,那五彩光鲜的银屏后究竟究竟藏了几百张照片,谁也不知道,其实每个人只是精通自己的职业罢了,好比你知道报社,医生了解医院一样,所谓隔行隔山,自然是这个道理。
荷官只是一个略有些不同的职业罢了,他接触赌,却又十分远离赌,实际上一个纯粹的荷官是不参与赌博的——我指的的是那些迷失心智的赌徒,小小的赌其实可以是一种娱乐,就像听歌,泡吧跳迪厅一样正常,可是往往有很多荷官却无法从中脱身。
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这个职业,其实在澳门和拉斯维加斯这已经是很普通的事情,但是在内地的地下赌场和赌船上,这一职业还是见不得光的,培养一个荷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虽然在那些有牌照的正规赌场的荷官工资待遇都很高,但如我朋友这样的,却无人来保障他们的利益。
我沿着自己的熟悉的路找到了那家赌场,通过了盘查和暗口,里面并非如那些影视作品一样喧闹而污秽不堪,或者充斥着香烟和汗水的混合味道,实际上这里的人都十分有素质,与我儿时所看见的村里的聚赌差的太远了,旁边甚至还有荷枪实弹的警卫,当然,他们隐藏的很好,如果不是如我这样喜欢到一个地方就四处死命观察的人,是不会注意的。
四处穿插着去兑换筹码的人,这些瘦弱一脸兴奋,大都长着大大的鹰钩鼻和尖刻的脑袋与向前凸起的嘴,行动迅速如梭鱼一样穿行在这些体态富态,面容骄傲的赌客的身边,他们并不是赌徒,而是一种叫“迭码仔”的人,他们大都有自己固定的主顾,每当那些大老板来赌博,这些家伙就帮着端茶递水,兑换筹码,仿佛手里的钱就是自己的钱一样,不过一般只有当他们的老板赢钱,他们才能像秃鹫一样从狮子等强大的食肉动物口里得到一份残渣,但即便是这份残渣,也有,足够他们生存下去了。另外这里还有很多职业,他们像寄生虫一样聚集在这里,我以前的一位朋友就是专门用自己的房子招待那些老板们豪赌,据说光是夜宵吃掉的泰国进口水果和那用茶盅装着的小甲鱼都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当然,每次他的分红也有几十万之多。
这就是赌场,其实更像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大自然,所以我觉得这里更接近真实,而真实往往是残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生存方式,而无所谓什么正义良知道德,当然,也包括我的那位荷官朋友。
我很快穿过一帮赌徒走到了他面前,那些职业赌徒的表情各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他们的手,都在颤抖。
无论是赢还是输,都在颤抖,有的剧烈有的轻微,有纤细的玉手,也有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还有血管如根茎一样布满灰黑色皮肤的像老树根一样几乎可以叫爪子的手。
其实,赌徒享受的是决定胜负一瞬间的*,赢和输,只是游戏后的附带品罢了。
他和三年前一样,依旧笑容满面,穿着白色的衬衣,没有一点尘埃,他说过自己的衣橱里都是几十套一摸一样的衣服——白色衬衣,黑色外套制服,漂亮的蝴蝶领结,修长有力的双手,他的脸园而饱满,天庭方阔,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在灯光下总是显的一片模糊,无法看清楚,他每次说话都会在两颊出现两个犹如黄豆大小的酒窝,他的脸庞白皙如同一个文弱书生,笑起来总是低着头露出上面一排如贝的牙齿,就像一个生手,实际上很多客人都被他的外貌所欺骗,他虽然年轻,却是这里技术最好的。每次发牌都是那样准确,他洗牌的动作比电影里更加优美娴熟,仿佛是表演特技一般,双手灵活地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没错,他的手似乎就是为赌而生,十根手指和扑克繁杂在一起,仿佛慢慢融合了。
荷官比仅仅要手快,他的技术还在于心理的研究,客人的热情,下注的多少,情绪的掌握,仿佛都信手拈来,他就如同一个木偶师,站在绿色的赌桌前,操纵着那些赌客,知道他们的筹码输光,悻悻而去。
他很少输,甚至有人说他没输过,按理说这样的声名传出去是不利的,因为没那个傻瓜会去挑战一个不败的人,来赌场,似乎第一条就是要赢钱嘛,但是奇怪的是,他就像这个赌场的景点一样,来找他赌的人越来越多,大都是慕名而来,当然,都输的落花流水钱干净。这就是赌的奇妙之处,是我和你都无法理解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扫了我一眼,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但点了点头,这算是打招呼吧,我也点了点头,然后靠着旁边的一个台子看别人赌牌——实际上我看不懂,我对任何赌具都和陌生,从小家教甚严,父亲和爷爷绝对不允许纪家人沾惹这些毛病。
这里是24小时营业的,赌客络绎不绝,但荷官去吃不消,老板对他这个摇钱树抓得很紧,往往是在客流稍微稀少的时候才让他稍微休息会,所以我算好了时间,没等多久,他便下班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这门口做了个出去的手势,我则跟着他,走出了赌场。
“很久没见了,你居然想起来看我。”他对这我笑笑,眼睛眯着,像一头刚睡醒的猫,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通宵了?”我问他。
“是的,准确地说从昨天下午四点开始到现在,差不多20个小时了。”他的语气轻松。
虽然对普通人来说,一次工作20小时可能还不算什么,可是这个家伙却对这样的事家常便饭了。
“没打算离开么,你赚的钱也不少了,这样下去,身体吃得消?”我终究忍不住问他。他艰难地转动一下自己的脖子,依旧带着笑容。
“不,我做荷官不是为了钱。至于我的身体,实在不行,我会选择离开的。”说到这里,他略有些伤感,我看见他的左手还拿着一副扑克,不停的洗牌分牌。
“拳不离身,曲不离口么?”我打趣道。
他没说话,脸色有些暗淡,勉强点点头,又迅速将那只攥着扑克的手插进裤子口袋。
“去喝一杯吧,趁我还没睡着。”他拍拍我肩头,我想了想,同意了。
我和他找到一家普通的看上去还算干净的街边大排档做了下来,这是一个海边城市,在内陆花钱都吃不到的新鲜的海产品这里比比皆是,便宜的很,可惜我不是太服的那股子海腥味,勉强吃了些。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你交朋友么?你该知道,我除你之外,没有什么朋友。”他吃下一块带鱼,又喝下一大口冰啤。我自然摇摇脑袋。
“因为你赢过我。”他淡淡地说,但是眼睛忽然似剑一般直视过来,我很少见过那种目光,非常富有侵略与攻击性。
“你是说三年前么,那是我运气好罢了,你也该知道,我压根不会赌博。”我端起酒杯笑了笑,但是我透过玻璃看到他那张模糊而扭曲的脸没有笑。
他放下筷子,飞快的从口袋里掏出刚才的扑克。
“抽一张,比大小。”他急促地说。我执拗不过他,只好随便抽了张,他也抽了张。
他没去看自己的牌,只是马上翻了翻我的。
一张黑桃A,他苦笑了下。
“你知道那些人明知道赌不过我还要来赌么?”他收起扑克,双颊开始慢慢变红,似乎有些醉了,他的酒量并不大。
“因为他们相信运气,因为他们觉得那一些钱来博博看,看是否运气可以战胜我这个几乎是不输的荷官,当然,也是为了好奇,而实际上运气这个东西太少了,甚至对我来说简直如恶魔般可怕,因为你就是个极好的例子,我永远无法赢过你,因为你的运气太好。”
他的最后一句话我自然受用了,的确,恐怕连你也是这样看我吧。
“而我的运气,自从三年前遇见你开始,已经没有了,所以我必须寻找另外一样东西,一样可以代替运气,让我不会输的东西。”他的瞳孔慢慢变小,盯着我。
我则看着他,准确地说是看着他的手,他的手一旦离开赌具就觉得非常普通,但一旦接触到扑克一类的东西仿佛一下闪光起来,就像是被切割开的璞玉一般闪烁。
“三年前,我渴望做一个荷官,并非为钱,而是一种向往,我渴望于不同的人在一起赌,享受那种翻牌一瞬间定胜负的*,结果我努力朝着理想走去,或许在碰到你和那个人之前,我只会是一个平庸的荷官。”他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颤抖的嘴唇不知道是因为天气渐渐变凉还是情绪激动。
他的左手始终插在口袋里。
“那个人?”我奇怪地问,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确只是一名普通的荷官,并没有今天的神奇,他和我赌了一次后成为了好朋友,但我却不知道他以后还遇见了谁。
“是的,一个可怕的人。”他抬头看着天,仿佛陷入了沉思,仿佛想把自己的灵魂埋到浩瀚的天际里一样。
“我只一个见习者,只有在人少的时候稍微替代一下,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赌客很少,而且大都懒懒散散,他们没有什么精神,当然,我们也是。
和你分开后我一直想着该如何走自己的路,因为你的生活就是我的向往中的一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结果当我分神的时候,那个男人走了进来,几乎比我高了大半个头,几乎是方形的脑袋上短而柔软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而紧紧贴在头皮上,就像一层被随意涂抹的泥巴一样可笑,但是当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却笑不出来了。
有的人行走起来带着一种气势,无疑这个家伙就是那样的人,我眯起眼睛慢慢打量起来他,穿着高筒黑色皮靴,黑色的西裤,已经长及过膝的灰色大衣,四方的脸,额头高耸,两道剑眉朝这太阳穴分射而出,高隆的鹰钩鼻和厚厚的嘴唇,他的下巴正正方方的,还在一下一下的蠕动。他的大脸上带着一道道的水迹,一滴滴的落在地毯上,瞬间形成一个不规则的黑色圆形水渍。
他吐出口里的槟榔,对这我咧嘴一笑,一排带着绯红色的整齐牙齿像一点点的鲜血晃动着我的眼睛。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做了个开始的动作。
我几乎有些呆滞的发牌,开牌,结果可想而知,我输的很彻底,当然,我很快在老板的喝斥下被替代了。
可是我的继任者如我一样倒霉,转眼间,高个男人面前堆砌起一大笔筹码,我看见领班的额头开始流水。
是的,是流水而不是冒汗了,比那男人的额头的水还要多。
那个晚上是老板的噩梦,他几乎赢走了赌场一个月的总收入,而且旁边的几十台不同角度的摄像机都看不到他有任何出千的动作。
最后,他将筹码换成钱,装在一口黑色的皮口袋里,吹着口哨离开了。
我看见老板擦了擦脸,然后找来黑哥耳语了几句,黑哥很黑,黑的不像我们,据说他六岁开始就光屁股在海滩上跑了,这一带没有不怕他的,据说他砍西瓜很厉害。
砍西瓜厉害的人,砍脑袋也应该很厉害。
老板是这样想的,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虽然那人身材高大,但黑哥也不矮小,何况他还有兄弟,他的兄弟还有几尺长的西瓜刀。
我开始担心大哥子了,于是我偷偷走出去跟着黑哥,而黑哥则跟着大个子。
终于,他们照面了,我以为会出现电影里才有的刀光剑影,可是才几个照面,黑哥一行人全部倒在了地上。
砍西瓜的刀到底还是那么容易砍掉人的脑壳,我想下次老板会聪明点选择些别的保安了,不过我不得而知,因为我决定离开那里了。
在这里,赌场几乎是正当产业,大大小小的太多了,所以离开那里也不妨碍我成为一个伟大荷官的梦想实现。
实际是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因为我决定拜师,拜那个大哥子为师。
当我跪倒在他面前,他有些晒笑地望着我,接着摇了摇巨大的头颅。
他拒绝了,当然我不死心,继续跟着他,做他的小弟,没有任何的奢望回报,我吃过很多苦,还受过伤,帮他挨过一刀,他从来不和我说话,也从来不阻止我做哪些事情,但我还是坚持着,终于他看我的眼神也渐渐变了,似乎带着些许温柔。
“我如果有儿子,差不多和你一般大了。”终于,他开口对我说了第一句话。
我大喜过望,知道机会来了。
师傅几乎把所有知道的手法都交给了我,每次和我在一起,他的手都拿着东西,有时候是牌九,有时候是麻将或者扑克筛子,我把那个当作是他的爱好,就像是有人喜欢手里捏个核桃,握个钢球一样。
可是我学的越多,却发现和别人赌起来还是会输。
于是我问他原因,他却只告诉我我欠缺了一些东西,一些后天无法弥补的东西。”我的荷官朋友忽然停了下来,望着我。
“你知道我师傅指的东西是什么了吧。”他笑了笑,忽然从手里又掏出扑克,我再次抽了下,这次还是我先。
是个红桃3,我刚想说我输了,可是他却拿了张红桃2。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继续说下去。
“我开始抓狂,因为我知道自己离梦想似乎越来越远了,我一再央求师傅告诉自己别的方法,可是他依旧冷酷地拒绝。我也慢慢淡忘,决定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
可是我渐渐发现师傅的不寻常之处,他经常隔两三个月出远门一次,然后回来后就带着我四处赌博,可是每次赢来的钱又四处乱花,剩下来一部分全部给了一些生活穷困的人,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一个侠客,劫富济贫,不过后来证明我太天真了。
因为我发现他施舍的那些人家里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发现这件事也是偶然,他有时候烂醉如泥,便让我去应付那些问他要钱的人,可是我去发现那些来讨钱的人的手大都是断的。
我有些疑心,然后按照地址去调查那些人家,却发现他们家里的男性都断了手,而且断手的时间和师傅出去的时间一致。
我开始慢慢调查这事,于是当师傅下次出门的时候,我应诺说好好练功,实际上却跟在他后面。
他相当的小心,不过我更加仔细谨慎,在相当远的一段路程后,他走到一处贫民窟中。
天色渐暗,他敲了敲一个低矮平方的门,他高大的身材和那房子格格不入。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没有出来人,却伸出一只手。
一只攥着麻将牌的手,那手很肮脏,即便旁边光线稀薄,但依旧可以看到手臂上布满了针眼和一层层凝固在一起如黑痣般的污垢,手腕上下翻滚着,不过指头倒是挺修长的。
师傅仿佛看着货物一样仔细地看着那只手,接着摸了摸下巴,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他好像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似乎是一个装满液体的瓶子,然后倒在那只手上。
忽然,他从风衣里掏出一把刀,我只看到寒光一闪,那手便掉了下来,落到师傅手里。
他迅速而动作娴熟的从另外的口袋掏出一个保鲜膜,将断手包起来,但是让我奇怪的是,被砍断手的人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也听不到任何喊叫声,伤口在流血,可是并不厉害,接着断手缩了回去,师傅仿佛对这门缝低语了几句,接着往地上放了个墨绿色的的可乐瓶子,便悄然离开了。
我没有走,因为师傅走了不久,门便开了,出来一个瘦的如同骷髅似的人衣不遮体的从门里走出,拿起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自己断手的伤口上,接着关门进去了。
我几乎惊骇地说不出话来,然后迅速跑回去,我要在师傅没到之前回到我们的住所。
几天后,我再次见到那个断手的男人,不过这次我给了他三十万,他满意的走了,临走的时候鼻翼不停地吸着,我觉得一阵恶心,他却笑了笑。
我开始有意无意的惧怕师傅,甚至开始慢慢疏远,不过尽量做的隐晦些,但时间长了,我也不管了,觉得师傅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终于,在一次跟随着他从赌场大胜而归,我还陶醉在刚才的刺激中时,他忽然破天荒的提议说一起去喝酒。
我很高兴,我从小就没有父亲,一直把师傅当作父亲一样看待,而他那句我儿子活到现在也和你一般大也让我深信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我和你今天一样,也是找了个街边拍档坐下来痛快喝酒,吹着海风,就着酒,相当痛快。
不知道喝了多久,只晓得旁边的人渐渐稀少,老板也不停的用余光扫我们,努力将收拾碗筷的声音弄得很大,于是我和师傅踉跄地起来,付了钱,互相搀扶着回去了。
师傅并没有醉,我的神智也很清楚,他的头发依旧互相交错着紧紧贴着脑壳,不过这次是出汗导致的,他的一只手始终插在口袋里,喝酒时候也是。
就着酒精的作用,我大着胆子问他,到底他有什么办法让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而我为什么不能。
“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也没有什么运气,所以我必须依靠其他东西来弥补。”他的舌头有些大,不过我还是可以听的很清楚。
“你知道么,当你拿到牌,翻开的一刹那,出现的牌究竟是靠什么决定的?是你的手,因为那是你身体第一个碰到牌的器官,所以,我们摸牌的手最重要,其次才是你的技术。至于老千,那只是幼稚的把戏,和魔术一样,我们要学,但是不能用,我们学是为了拆穿他们,什么小搬运法啊,投桃报李啊,夹带之类的,都要了解。”师傅突然说了很多话,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之能低头称是。
“可是一个人的手很奇妙,不同人有不同的手,其实即便是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他的手也不一样。所以我一直在想,怎样可以让我的手做到永远比比人要特别。
于是我到处去寻找,别人都把我当作疯子,所谓手气,红手,不过是戏称,而我却当了真,但是我不甘心,最终当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如何让自己赌钱的手随心如意的摸到好牌。”他猛地凝视着我,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像一个门神似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窥伺猎物的目光。
“据说有一种说法,当你不断的用别人的手代替自己的手,你的运气会越来越好,这种方法特别适合我和你这样没有那种运气的人,于是我到处去寻找合适的手,不是那些走运的人的手,而是那些倒霉的,几乎穷困潦倒的人,他们的手更加贪婪,更加比任何人都对钱的攫取更甚,而且这些人的受更加廉价,于是我四处去买手,看下来,在安在我自己手上。”他弯下腰,呼吸几乎打到我脸山,微笑着问我。
“你知道怎样换么?”他忽然抓住我的手问。
我的酒全醒了,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师,师傅,你不是说要那些倒霉的人的么?”我口齿不清地说道,不知道是冷,还是吓的。
“不,那些人的手都不如你,因为你比起他们,更像做一名荷官是吧?你心里的那种想要与人赌,想要赢的心比我都要强烈,你的手,才是最适合的,有了你的手,我也不用再隔几个月就去换一次了。”他终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脸上本来威严肃立的表情不见了,在窗外闪电的照射下,变的如厉鬼。
“您不是一直当我是您儿子么,我也一直当您是我父亲啊。”我挣脱不掉他的大手,哭着喊了起来,因为我看到他已经将另外一只手伸向口袋,透过印痕,我能看出那是一把刀。
“呵呵,赌场无父子,何况你只是我种下的果子,现在到了收成的时候了。你放心,不会太痛苦,很快就好,我只要你两只手而已,你会得到一大笔钱。”他猛的抽出刀,朝我被抓住的左手剁过去。
我不知道从那里迸发出的力量,忽然用右手抓住了刀刃,疼痛像电流一样通便我全身,手指头一跳一跳的疼痛,如果他抽出刀,恐怕我的指头全要断了。
显然他也没想到,于是我们开始打斗起来,虽然我身材比他矮小,但是在酒的作用下和断手的威胁下我更加拼命。拿去我的双手比杀了我更加残忍,两人在房间里搏斗了几分钟,忽然他摔倒了。
他踩到了自己掉落出来的那个瓶子,就是那个他放在先前被砍断手的瘾君子家门的瓶子。
我抢过掉落在地上的刀,然后拾起瓶子。
师傅的眼里露出了恐惧,他坐了起来,伸出手,急速的摇摆着说:“不要,不要!”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瓶子,透过玻璃壁,瓶里的液体散发着诡异的黑色光芒。
我打开瓶塞,朝着他的双手浇过去,我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几乎是凭着下意识的。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师傅痛苦的叫喊起来,我从来没看过平日威风的他会这样狼狈,接着我拿起刀,想都没想,砍下了他的左手。
他捂着断手,疯子似的跑出房间。地上只留下他那只巨大而惨败的手。
接着光,我觉得那首有些异样,等我慢慢蹲下来,才发现那断手居然成了一只只有人皮空无一物的手套!
我缓缓地拾起他,接着戴在自己的左手上,仿佛就是为我准备一样,等我想脱下那人皮手套,可已经找不到开口了,那手套和我的手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第二天,我就去了这里最大的赌场,当然,我一场都没输,然后我找到老板,将所有赢的钱都还给他,并要求留下来做一名荷官。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我师傅,据说有人看见过一个断了手高个子在外乡讨饭,最后潦倒而死,但我没有任何感觉,仿佛他只是一名过客,就如同赌场里的那些赌客一样,我永远不会记住他们的相貌,声音,不过我会记住他们摸牌的手。”他终于说完了,接着右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鱼塞进嘴巴里。
我始终看着他插在裤子口袋的左手。
“你知道么,原来换手的人,他的手总会不由自主的拿着赌局,仿佛那只手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别的东西,仿佛他是独立于主体之外,另有生命一样,就像我,根本抑制不住他,也不想抑制。”他掏出手,那只手依旧在不停的洗着一副扑克。
我长叹可口气,“这真的是你要的生活么?”他愣了下,坚定的点点头。
“你要知道,人有很多种,总会有像你我这样的怪人存在。而且,今天我又输给你了,哈哈,真是有意思,我已经很久没输过了。”他再次朝我敬酒,我也喝了下去。
只是我渐渐觉得有些头晕,然后头变的特别的沉重。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看到桌子上有张纸条。
“知道么,其实我很想换掉你的手,不过,我想了想,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有个我赢不了的人,才有意思嘛,你说是不是呢?”
我拿着纸条的手开始颤抖,或许只是他的一转念,我下半辈子就连看书都看不了了,当然更不可能写这封信给你了。
我没有再去找我这位荷官朋友,我相信也不会再见到他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会一直这样赌下去,他的左手,是不是还会那样紧紧握着扑克,永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