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盛夏的一个傍晚,家人都去庭院里乘凉了,于是,诺大的两层小楼空空荡荡,只剩我与表姐两人。“我们来玩捉迷藏。”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正站在走廊下,看着夏日的余晖穿过屋檐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暗。
“一,二,三... ...”当我数到100时,我从廊柱上抬起头,开始满屋子地找她,客厅的沙发后,卧室的衣柜和床底,甚至厨房的冰箱与卫生间的浴池... ...整个屋子,都没有她的痕迹。屋子空荡的吓人,我开始大叫表姐的名字,只听到自己的回音在呼应。后来我哭着跑出去,正在树下休息的父母立即围拢上来... ...
表姐失踪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的那个傍晚,也许更晚一些。当父亲看到表姐正沉睡在自己的床上时,差点疯掉。后来我渐渐长大,才明白那次失踪为何使人们感到如此恐惧 - 因为事实证明,父母在出去前,为了防止有不怀好意的人进入房子,已经将大门与一楼的窗子从内锁上了。至于二楼的窗子,因为喷洒了灭蚊剂,防止药效挥发,也被父母关严了 - 更何况,那年表姐7岁,以她的年龄也是绝不可能从二楼跳下去的。而当父母回家寻找表姐时,所有门窗仍是密闭的。所以这成为了一个谜。一个使父母担惊受怕,乡亲议论纷纷的谜。当他们 - 所有人问起表姐这个问题时,她总是微笑着回答:“我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那里有奇异的花草和蝴蝶。有人带我去的,又带我回来。但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也看不到他的长相。“对于这种匪夷所思的解释,人们最初的想法是这姑娘在骗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谁也拿不出打破这种骗局的有力说法,后来就有迷信的人们相信表姐是有灵力的,那些唯心主义者更是借此事大力宣扬自己的观点。这成为了小镇的一个谜,一个炒作的热点。
现在,表姐17岁,我15岁。十年过去了,我们仍热衷玩幼稚的捉迷藏游戏。表姐仍然会偶尔失踪,(也许是一,两年失踪一次)过个两三天再回来。父母禁止我们再玩这种他们看来是恐怖的游戏,但我们偷偷地玩。每一次表姐失踪,都会引起父母的惊慌不安,邻里的恐惧以及那些调查者的兴奋。有些人以为他们可以获取真相。
前几天,在我放学的路上,就有一个自称是某某科幻杂志社记者的男人凑过来了解这事。他有三十出头了,高壮结实。不像是记者,我看倒应该是在某个健身中心做教练比较合适。他对表姐的事似乎了解很多,并且一副想要在我身上寻找突破的样子。
“知道吗?我业余就喜欢读读侦探小说什么的,并且认为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洞悉许多难以破解的事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许多人认为有鬼神之说,我可没有。小姑娘,你要配合我,我们一起来把这件事弄得水落石出!“
“好吧。”我冲他笑笑,自负的家伙。
于是我带他去了我家,父母并不很情愿接待了他,并容忍他在我家到处察看。“你发现什么了吗?”当我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他一脸懊丧地走出来时,故意问着。“噢,当然,也许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但是小姑娘,我需要时间,我会弄明白一切的。”这个大个子又振作起来。
哦,好吧,我给你时间。
你们能再玩一次迷藏游戏吗?一次在我家的访问中,这个记者提出了要求。
不要!这不行!父母立即战抖起来,惊恐地拒绝。
表姐朝我挤挤眼,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开始数数,而表姐朝楼上跑去。请现在立即把门窗关闭把。记者要求着。父母却开始陷入痛苦和恐惧中,对于要求无动于衷。无奈下,记者跑着检查了所有窗子。当他再回到我面前时,我刚好数到100。
如以往的任何一次失踪一样,我们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发现她的踪迹。“哦,这太不可思议了!她从我眼皮底下消失了!”这位粗壮的男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兴奋地搓着手,两眼冒光。
三天。表姐没有出现。到第四天头上,记者一早就来了。正碰上我在清理家中的废旧物品。
“哦,天那!我的小姑娘,你怎么能把庭院搞的像旧品回收站一样!天那,你父母不会骂你吗?”
我耸耸肩:“他们不会有心情骂我,他们正沉浸在表姐失踪的恐惧中 - 爸爸的心脏病又犯了。”
“天那,这可真是太糟糕了!那么,小姑娘,你一个人需要收拾这么多破烂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想了想,说:“是的,恩,你也看到了,确实很多破烂。废旧的餐布,家电包装箱,礼品盒,还有这些破烂衣服,甚至花盆... ...但是这都不算什么,今天还有一个大家伙要处理掉。您瞧,那个破沙发。“
记者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客厅里横着一个老式的大沙发,笨重又结实。
“唔,这家伙,确实有年头了!”他走过去拍拍。“很笨重。那么小姑娘,你准备把它买给废品收购站吗?”
“卖不了几个钱的,又不是皮料的。哦,你知道,我对这沙发已有了很深的感情了,真舍不得卖掉它!可是我爸爸受不了,他非说看见这沙发就想起表姐这事!... ...虽然两者一点关联都没有,还是早点扔掉它好!“我眼圈有些发红,”可怜的老爸!我实在不忍心加重他心里的痛苦!“
“十分理解。”记者同情地看着我。“看来这事是有些棘手。我会尽力找出答案的... ...不过在这之前,我来帮你处理这个大家伙。”
我们一起将这个笨重的东西抬出来,抬上他的采访车的后箱里,当然,沙发要斜着放,一头朝天歪着,盖子肯定也盖不上。在我的要求下,他驱车带我来到郊外的垃圾场,将它扔在那里。
我问一个带着黄色帽子的工作人员,会如何处置这些废物呢?得到答案是挖个深坑,将废品统统掩埋。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下午的阳光转到车的另一侧,懒懒照着。“说不定我们回去,就可以看见你表姐她又回来了。”记者兴奋地说,“哦,太让人期待了,我一定要搞清楚怎么回事。“
可是事实上只有我知道怎么回事。表姐失踪了,而且永远失踪了,再也不会回来。自从五岁那年,我把表姐顺利藏起来,并且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的那一刻起,表姐就疯狂地爱上了这种消失的游戏,这样使她觉得自己更加神秘化,并且得意洋洋 - 只有我知道怎么回事。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我无意偷听了父母和律师的对话,知道表姐竟然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只不过是已死去的姨妈寄养在这里的小孩罢了,当然姨妈才是我的母亲。从那一刻起,一种被愚弄的心情使我下定了决心,决定利用表姐这种对游戏的痴迷,让她彻底失踪。
聪明的读者就明白了。是的,我就是利用了沙发。这个老式的沙发没有人开启过,我和表姐年幼时无意发现,沙发中竟有个诺大的空间,可以让一个娇小的女孩蜷身躺进去。这么多年了,我们就利用了这个一点也不出奇的方法,愚弄了所有人。而这一次,只剩下我来愚弄众人了。三天前,记者离开后,我没有将表姐放出来,而是用一把水果刀将她杀死在里面。她就在沙发里,跟着沙发一起被扔掉了。然后被掩埋,一切游戏结束了。
我望着坐在身边的记者,他轻松地哼着小曲。我差点笑出声来,若是他知道自己刚刚搬过一具尸体,还会如此轻松吗?这个自负的家伙。
我们回到家,爸的心脏病好象得到了控制,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了。“她回来了吗?”记者急不可耐的冲进表姐的房间。在他身后,我忽然惊恐不已地瞪大眼。我看到表姐正安详地熟睡在床上,微弱的日光射进来,照在她的脸盘上,半明半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