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颜当然知道这个人,可是提及起来,他对这位父亲的故友,按理说是长辈的男人却不屑一顾。
这个奇怪的人叫白水良夫,当然,他是一个日本人,按照当时纪颜父亲的记载,即便在二十年前,这个人就已经六十多岁了,如果他现在能来,恐怕都已是一个徐暮老者了。
“父亲并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他又为他治疗过怪病,不过,父亲告诉过我,白水良夫二十年后还会回来,因为那病,父亲也无法完全根治。”纪颜关上笔记,将它重新放回书架。
“哦?既然你父亲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为他治病呢?”话一出嘴,我忽然发现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果然,纪颜摇摇头。
“这是自然,医者父母心,无论他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作为医生,在父亲眼睛里他只是个病人,不过父亲并没有把详细的细节记录下来,只是说,这个人还会来一次,而且算算看,就是这几天左右了。”纪颜笑了笑,忽然看了看门口。
因为外面传来了门铃声音。
“真有这么神奇么,居然来了。”我一边惊讶,一边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我推测中的老者,而是一位和我们年龄相若的年轻人,个头稍显矮小,但却非常结实,许是外面天气炎热,他已经将西装脱了下来,整齐的放在抬起的左手,衬衣被身体绷的紧紧贴在身上,不太宽阔却又浑然略向外凸起的额头全是汗水。他的脸庞犹如刀刻过一样,下巴尖而犀利,皮肤如同干涩的树皮或者是闲置已久未曾使用的抹布,但他的眼睛却非常有神,眼白不多,咖啡色的眼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嘴唇很厚,向上微微翘起,把上面的两撇八字胡抬高了点,这个年轻人见到我,他略有惊讶,但又非常高兴,不过还是很礼貌而小心的询问起来。
“请问,您是纪先生么?”他的发音不是太标准,我相信这个人不是中国人,但还好,可以听清楚。
我摇摇头,对着里面的家伙招招手。纪颜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提溜着拖鞋走了出来。
“我就是。”声音懒而清脆,年轻人很惊奇地望望纪颜,马上固执的摇头。我发现他的头发很特别,摇动的时候前面的在动,而后面仿佛被胶水粘住一样。
“绝对不是,我的祖父说,纪先生应该已经最少四十多岁了。”他说的纪先生,应该就是纪颜的父亲。
两下里一解释,年轻人才明白,但随即又非常失望,不过依旧保持着良好的礼节,微笑着想要告辞。
“你是来问关于你爷爷的病情的吧。”纪颜笑了笑朝着转过身去的年轻人喊道,果然,这人重新走回来,三人走进屋,聊了起来。年轻人进屋的时候整理好衣服,小心的脱下鞋子,整齐的提在手中,放到鞋架上,动作干脆整齐,很有军人的感觉。
这个人,正是白水良夫的孙子,他叫白水英喜,英喜的中文说的一般,不过却居然写着一手好字,这让我非常惭愧,因为我身边认识的人,大都习惯使用键盘了,他们对练字不屑一顾。
“何必去浪费时间呢?”他们都是统一的回答,并认为与其去花大气力练中文,还不如练习书写英文。
但一个日本人,居然能写着这样一手好字。英喜说的很差,所以只好靠书写,还好他的听力不错,我们的话只要说的慢些,他都能听懂十之###。
不过为了方便记述,我还是按照他“说”来写吧。
“爷爷从中国回到日本就和从小的玩伴结了婚,接着做了些小生意,过着相对平凡幸福的生活,然后有了父亲,可是后来得了怪病,他遍寻无方,经常在睡梦中惊醒,他告诉奶奶,这病的源头在中国。”英喜说到。
“在中国?”我和纪颜齐声问道。
“是的,在中国,他是一名军人。”英喜说。白水良夫,日本滋贺县人,姓氏是因为家中祖上在泉水边,而源自得之,他在十七岁的时候,随着日本国内号召参军,而跟随着日本第六方面军下辖的十一军,该军当时的司令官正是臭名昭著的冈村宁次,白水良夫作为华中日本军来到了中国,并参与了进攻上海,苏杭,江西的军事行动。
我有些明白为什么纪颜的父亲比喜欢这个人了。不过我看了看白水英喜非常真挚的脸,忽然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爷爷终于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辗转来到了中国,他回到了这个城市,想找到自己的病根,结果偶然在别人嘴里听闻了纪先生,也许是缘分,纪先生高超的医术暂时控制了病情,可是他也说无法找到病根,也无能为力,所以说顶多可以控制二十年,而后来的事情,他说到时候再说。”英喜手开始流汗了,他喝下一杯水,随着喉结的蠕动和咕咚咕咚的声音,他接着下下去。
“可是,爷爷等不到二十年后了,他回去以后,在第十年的一个夏季晚上,他痛苦地高喊着死去了。可是事情没有完结,如果就此结束,我也就不会来您这里了。
三年期,我的父亲,居然也得了和爷爷同样的病症,他已经在死亡边缘徘徊着了,这种病各大医院都束手无策,甚至厌恶而且恐惧的避开,他们把父亲看作瘟疫和恶魔,而就在不久前,我也被发现得了同样的病,父亲艰难地告诉我,如果想活下去,一定要回到中国找到纪先生。”一气写完,英喜似乎好受了些。
我们等他平静了些,才问道事情的关键――到底他们一家得了什么病。
白水英喜的眼睛低垂着,他的嘴角不停地抽动,胡子也不安分的翘了起来,他慢慢转过头,用手拿下了什么东西。
竟然是一片假发,难怪刚才觉得看起来奇怪,原来他的整个后脑勺都是光的。
不过在仔细看看,其实并不是光秃秃的,那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准确地说,是一副人头画,而且画的如此逼真,仿佛英喜的脑后又长出一张脸。
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年轻女性,额头有刘海,瓜子脸,相貌端正,可是我不明白,这和病有什么关系。
英喜看出了我们的疑惑,他又拿出两张照片,一张已经很旧了,似乎有几十年。
旧的那张,是一个穿着和服的人坐在椅子上,双手平放,可是我仔细看了看,发现了个奇怪的事情。
放在椅子两边扶手的双手,大拇指居然是朝外的!
换言之,这手是从正常位置折断后翻过去的,果然,脚也是如此。我非产诧异的看了看那人的脑袋。
脖子处,充满了褶皱,仿佛拼命拧干的衣服,可是那是人的脑袋,整个人的头部,完全折了过来。最诧异的是,这人光秃秃的后脑勺上,也有一张和英喜相同的女人脸孔。
这是一个背人,他的五肢从前面折到了后面,本来是一种失传很久的刑法,折断四肢和头部而死,喻指无脸见人。
可是,这也太诡异了。
第二张似乎是最近的,照片里的那个人四十来岁,和英喜有几分相似,但他的四肢和头也已经开始向后旋转了,从那人痛苦不堪的脸来看,的确是非常残忍的刑法,这身体已经不是正常的身体里,犹如一个提线木偶。
“第一张,就是我爷爷临死的样子,他用最后的气力告诉我们拍下来,而第二张,就是我的父亲,这是我离开日本的时候拍的,他已经在死亡边缘了,而我,恐怕不久也要成为下一个了。”英喜说。
“的确很奇怪,而父亲似乎没有在笔记里留下关于这个的任何资料啊。”纪颜苦恼地说。
英喜告诉我们,当年他爷爷来的时候病症也十分严重了,纪颜的父亲帮他扭转了过来,但是没想到他还是死了,而现在我们根本无法知道如何去治疗,更何况,笔记也说,无法知道病根,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另外,和爷爷一起参战而又回来的战友,都是这样痛苦死去的,他们的子孙也是,仿佛如同咒语一样,旁边的人根本不同情我们,而是说是活该,他们谣传说爷爷和他的战友在中国触怒了当地的神灵,而导致遭到了报复。而爷爷说当初他来找纪先生的时候,由于对自己的过错羞于启齿,也怕纪先生生气,所以只字未提。”英喜说到。
“看来,我们得知道当年你爷爷到底和他的战友在当地做了什么事情,恐怕这是事情的根本了。而且,我们时间不多,你父亲恐怕撑不了多久。”纪颜从来不会去说谎话安慰别人,因为他觉得这是对他人得不尊重,英喜似乎是个很坚强的人,他点了点头。接着又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心形吊坠。
吊坠打开,里面有个人像,是个外表平和清秀的女孩子。
“这是我妻子,她已经怀孕了,我无论如何,即便是拼上性命,也不能让我未出世的孩子背负如此残酷的命运。”这一句,英喜是说出来的,虽然断断续续,发音并不标准,但我却听得异常清晰。
我们三个先去了躺当地的资料库,结合白水良夫生前留下来的不多的资料,知道白水曾经担任过准尉一职,并在进攻江西洞庭湖的时候被委以巡逻后方的任务,他和他的下属战友,在这城市停留过一些时日,接着随着十一军开赴前线,从武汉出发,发动了直攻衡阳的大会战,彻底击溃华军第九战区的主力,然后往柳州去了。
而且白水良夫自己也说道,他的错源自于这里。我们寻着不多的痕迹,想找到当年白水所在部队驻扎的地方。
可是,途中,英喜已经接到电话,父亲已经病逝了,他强忍着没哭,只是不停地吞咽唾沫,大睁着眼睛望着天空。我想去安慰他几句,但被纪颜阻止了。
“让他一个人呆会吧。”纪颜望着他,眼睛里似乎可以找到相同的悲伤。
不过很快英喜又恢复过来,但是我可以发现他的脖子已经有些歪斜,而同样他的手脚也是。
“快些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英喜将字条递给我,上面的字迹已经很潦草了。他脑后的人脸渐渐变的清晰起来,而且开始微笑。
一天过去了,查询一个当时的一小股日军的动向实在非常困难,偶然的一个机会,我们经过一个县城,想询问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并且把白水良夫的照片给他们看。
白水良夫当时只有二十多岁,幸好他是个相貌奇特而容易记住的人,圆圆的脑袋,向外凸出如同的了甲亢的眼睛和一对鹰眼,虽然充满刚毅的精神,却也透露出几分残忍。
终于,一个老人非常激动地告诉我们,他认识白水良夫,因为在为日本军队修筑防御工事的时候,他曾经见过来监督的白水良夫,因为白水良夫在日本人中还稍显宽厚,并未过多责骂,所以对其略有印象。
他还告诉我们,白水和他的小队,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村子里。我们谢过老者,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英喜的症状更加严重了,就像浑身抽筋一样,我和纪颜只好搀扶着他过去。
“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也要为我的家族后代解除这个厄运。”他流着泪说。我和纪颜点点头。
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我们花了些钱,住在了一户老乡家里,我们叫英喜不要开口说话,更没说他是日本人。
因为,早有人提醒过我们,这个村子里的人十分仇恨日本人,即便是三岁孩童,也被从小教育过,日本人都是人渣,是畜生。我依稀觉得村民的态度,和白水良夫奇怪的病症有关。
虽然大家对英喜的病很奇怪,但也不去多管,这里的居民有一点好处,从来不多事,似乎在他们的字典里没有好奇两个字,只要不妨碍他们,一切事情与之无关。
我们住在的是一个壮实的农家汉子家,看上大概五十多岁,可是非常健硕,肌肉依旧发达黝黑,可能长期农作的关系,大家互相聊了下,吃过了晚饭,大家便相继躺下。
村里刚过九点,大都熄灯了,倒不是真的缺乏热情,而是白天一整天的劳作,让大家都很疲倦。
半睡半醒之间,我被纪颜推醒了。
他朝着英喜的床铺指了下,不过很快用手捂住我的嘴,的确,如果不是这样,我真的会叫起来。
英喜坐在床头,动作似乎灵活了,仿佛一个女子一般,坐着梳理头发的动作,嘴里又哼着仿佛是歌谣的东西。歌谣声音渐渐变大。
门打开了,一束蜡烛的光透了进来,正好照在英喜脸上。
不,应该说是他脑后的那张脸。
那脸居然如活的一样,仿佛有人用一把刀子雕刻出来的一般,五官都有了层次,尤其是嘴,真的在一张一合,而声音,的确是年轻女性的,说出来的,也是中国话。所谓的梳头,实际上是他背着手的,那动作非常夸张,仿佛杂技里的柔术一样,手臂反转到了非人的地步。
门外啪的一下,跪倒了一人。正是那个中年汉子。
“姨娘!”汉子手举着蜡烛,大声喊到。
英喜背对站了起来,手脚的关节响彻着折断的声音,他痛苦的高声喊道,纪颜也不知所措,只是连忙咬破手指,将血涂抹在英喜头顶,太阳穴,人中,口鼻耳朵嘴上,并用布把他的眼睛嘴巴鼻孔嘴巴包起来,当然,不能太紧。
灯光点亮,中年汉子带着怪异的目光望着我们三个。而我也奇怪地问纪颜刚才在做什么。
“魂以脑存,我用血封住几个大穴,还有口鼻眼睛耳朵这些地方,可以暂时让他的魂不散罢了,可是持续不了多久,只是例行之法。湘西赶尸为了不让死人散魂去魄,也用朱砂封嘴,道理相似。”纪颜止住血,缓缓回答。英喜虚脱地倒在床上,纪颜看了看他的伤势。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中年汉子点好灯,板着脸孔问我们。纪颜看了看我,还是把所有事情告诉了他。
“带着这个日本人走吧,我不会为难你们,如果等大伙知道了,别说这个家伙,就是你们都很难走出村子了。”中年汉子冷冷地回答。
“当年白水的小队在村子里到底做了什么?”我不禁问道。
“难道那畜生居然也有愧疚么,居然没有像自己的后代说过?”中年汉子苦笑了下。
“其实,那年我根本没出生,都是我娘告诉我的,姨娘是比她小六岁的妹妹,家里有一张她的照片,她是村子里唯一进过学堂,在大城市见过世面的女人,所以大家对她很佩服。我自小娘就拿着照片告诉关于姨娘的事情。她是学西西洋画的,据说很得到老师的赞许。”中年汉子继续说着,并且走到里屋,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张发黄的黑白老照片,照片是个年轻女子的半身像,果然,和英喜脑后的人脸很像。
“那个叫白水的家伙,带着部队以查找伤员的名义住在村子里,大家都很害怕,姨娘也闭门不出,村子里年轻的女性都躲了起来。只不过姨娘躲在屋子里天天画画,娘后来说,经常看见她流泪。
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白水曾经想在村子里找些姑娘,但可能又嫌弃乡下姑娘土气,于是他带着部下去逛县城的窑子去了。可是没过多久,白水的部下到处忽然对村民们询问年轻女性的下落,大家都很恐慌,不知道鬼子想干什么。大家没有答应,白水就带着军队挨家挨户的搜索。
果然,所有的女孩子都被搜了出来,被整齐地叫道村口排成一行。村子里所有人也去了。娘被姨娘藏了起来,那是家后院的小地箱子,一般是用来放置腌菜的,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去,姨娘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坚持要将母亲藏进去,因为那时候母亲刚怀了我大哥。
娘呆在里面很担心姨娘,所以搜查的鬼子刚走,她也爬出来,悄悄的跟在后面,伏在村口不远处的乱石堆里看着。
原来,白水和他的部下,要的是年轻女人的脑子。
不知道是听谁说的,说是生吃活女人的脑子做药引可以治那些脏病花柳病,白水和他的部下一定是在县城里染到的,那时候这病是非常麻烦的。
当白水靠着翻译结结巴巴说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几乎都吓晕了,白水告诉村民,只需要一个志愿者就可以了,而且最好是自愿的,否则药效不好,他还是要再杀一个。当然没人愿意站出来,白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掏出枪,就把我大伯一枪打死,大家都呆滞了,接着他走回原地,说没人愿意他就随意挑一个杀了取脑子。
姨娘离开的时候刚画了幅画,不过谁也没看见画了什么,这是我娘告诉我的。抓走的时候她手里攥着那幅画。
姨娘将画扯碎,然后塞进了嘴里吞了下去,白水和他的部下都很诧异,不明白是为什么,姨吞下画纸,往前走了一步,微笑着来到白水面前,告诉他自己愿意做他们的药引。
就这样,姨娘被砍掉了脑袋,白水和他的部下分食了她的脑子,而姨娘的尸体被大家收殓起来安葬在村子里。
没多久,白水带着部队离开这里,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中年汉子低沉着声音说完了。我们还未来得及反应,忽然英喜从床上爬下来。
他几乎已经无法弯曲自己的膝盖了,但是他趴在地上努力做出跪下的动作。
“我为我祖父的暴行感到愧疚,我知道道歉并没用,但是他和我的父亲已经得到报应了,我不怕死,但我希望解除掉您阿姨的诅咒,我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他是无辜的啊。”英喜断断续续地喊到。中年汉子本来坚毅的脸庞有些异样,他抽动了几下脸部,想去扶起英喜,但又停下了。
“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帮你,这我实在无能为力。”他重新站起来,看了看英喜的后脑。
“但是,我可以替你们向大家保守秘密,我只能够做到这点了。”说完,他叹气走了出去。
“请等等,您阿姨是不是还有些别的遗物?”纪颜站起来问道,中年男人思考了下,说好像有。我和纪颜将英喜扶上床,让他休息一下。
在里屋,有一间不大的房间,里面布置的干净简洁,很像女孩的闺房,中年汉子告诉我们,自从他姨娘死后,家里人无论住的在紧张,都不准进这个房间,而且所有的布置都和当初一样。
里面只有一张挂了蚊帐的木床,书桌,和一个画架。
“如果是带着怨念而死,她留下来的东西,应该可以感觉到什么。”纪颜翻了翻那些画纸,可是大部分都已经变脆发黄,可能整理的还算不错,没有发霉,因为这里气候还算干燥的缘故。
纪颜走到画架面前,那里是白纸一张。
“从那天起几十年来都一直没动过么?”纪颜问男人。
“是的,即是是搬出去晒晒,也是小心翼翼,而且像画架那些画纸画笔都没有碰过,这房间一般不让人进来。”男人回答到。
“有米酒和醋么。”纪颜伸手问,我很奇怪他干嘛要这个,很快中年男人拿来了米酒和陈醋。
“在弄张薄牛皮。”纪颜结果东西,将米酒和陈醋倒在一起。过了会,薄牛皮也弄来了。
纪颜将米酒和陈醋调制配的液体涂抹在牛皮上,然后又重新按在画纸上面。中年男人惊叫了一下。
“你干什么?”他想冲过去阻止,不过纪颜猛的将手指咬破,在牛皮上涂抹了一道血迹。
他将牛皮拿下来,找来张白纸再次铺上去,并放到了太阳底下。
“晒干后,把牛皮揭下来,不过要小心点,不要把纸弄坏了。”接着他又告诉中年男人,自己这么做,是想看看那位死去的姨娘临死之前究竟画了什么。
牛皮被小心的揭开,白纸上果然有一副画,虽然不太清晰,但大体可以分辨出来。
那是一副女子的画像,但是我们只能从服饰来看,因为光有头发,而整张脸孔不见了。
“我明白了。”纪颜恍然大悟道。他拿着纸,走进英喜的房间。
英喜平躺在床上,显的很虚弱,纪颜叫我把他扶起来。
后脑的脸孔紧闭着眼睛。
纪颜小心的将纸按上去。
那幅画完整了,我这才看到原来那个死去的姑娘其实非常美丽而充满艺术的气质。
“该走了么,原来已经过去了。”女孩的脸依旧闭着眼睛,张了张薄薄的嘴唇,说出这么几个字。
纪颜缓缓的将纸拿下来,英喜脑后的人脸也不见了。而纸上的人像也如同掉进了水里一般,渐渐模糊不清,然后最终消失了。
只过了数小时,英喜的手脚骨头都复原了,我们无法解释,也不想去解释,他几乎是带着感恩的神情谢谢我们和那个中年汉子,中年汉子始终不屑一顾,并警告他不要再回来这个村子。
“我不能担保,下次见到大家会怎么对付你。”他冷冷说道,不过却还是带着忧伤地看了看低垂着头的英喜,看着他光光的后脑。
或许,他们都是受害者。
英喜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们,他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能有这样的局面已经是出乎意料了。
“我会告诉我女儿,他祖父的罪恶,这没必要去隐瞒,而且,我会想办法带着我太太而女儿来中国定居,虽然有些难,虽然可能大家不会喜欢我们,但我还是会去做的。”英喜坚定地将纸条地给我们,我和纪颜则笑道随时欢迎。
“下次,下次来我一定不用在写字和你们交流了!”英喜将最后一张纸条给我们,然后进了机场。
“你在想什么?”我看见纪颜凝神着若有所思。
“我在线,父亲是不是特意将这个事情留给我来解决的,也或许他知道,整件事就是轮回,他无力去阻止,时候到了,自然会有一个结果。”他缓缓说道。
“那米酒和醋?”我好奇地问。
“我只是将几十年前的画痕勾勒出来罢了,那女孩临死的画当然留着不少的怨气,米酒是可以捕捉到那些东西的,而我的血只是为了固定住并且让它实体化罢了。”纪颜解释说。
出去的时候,街道上到处悬挂着标语,电视里也提醒着我们,今天是七月七日。(画头完)
谨以此文,纪念那场无意义战争死去的人,不要去说什么抵制日漫,日制产品,那样没什么意义,我们要做的,是让这个国家真正强大起来,而不是消极的去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