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家三口在某地旅游。一整天的徒步旅行让人精疲力尽。傍晚时分,到达预定的地点,地图上一个不知名的小镇。镇上唯一的旅社就是眼前。这家“红绿兰”招待所。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三层破朽的瓦房,灰绿色的霉斑爬满了大半外墙,霉斑的后面隐约可见被灰浆涂过红色语录。旅社大堂却是一间空旷的回廊,梯子沿着四周爬上三层的各个房间。回廊中间摆放了折叠桌椅,有两桌客人在那儿吃饭。看得出这算是旅社的食堂。
那几个客人也穿着野外运动装,看来跟我们一样是徒步旅游者。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间旅社很像电视上见过的那种古代的回廊式客栈,虽然装修摆设全是现代的东西。
办完手续,找到213房间。房门是薄薄的三合板,房锁摇摇欲坠。里面是两张大床,床上铺着白床单,歪歪斜斜地放着两床深绿色的花毛毯。房间窗户应该是朝北,且正朝着另一幢同样老旧斑驳的楼房,光线很暗。两扇窗户中间是一根大柱子。厚厚的一叠暗红色的半落地窗帘拉到墙角。梳妆台上简陋到连镜子都没有。
放下沉重的行李,立刻感到饿了。这一天还没有吃过一顿热饭菜呢。女儿说去楼下随便吃点吧。老婆说太累了吃不下,让我们吃完给她带一点回来就行,我们就去楼下大堂。那些客人还在,大家都是驴友,相互打了个招呼。点上菜。说是点菜,其实他们只有几个现成做好的大锅菜,只能是聊胜于无了。吃着吃着,其他客人不知道怎么聊起天来。从小道新闻渐渐地聊到了中邪、驱魔什么的。一个年级稍长的男人似乎很擅长将这类胡天黑地的邪门故事,说得都像他亲眼所见一样。另一个年轻点的男的一脸不屑,不时指出前面那位的漏洞。两人相互抬杠。最后年轻人的态度比较蛮横,撂下一句:鬼扯!把大家都呛住了。
大家正尴尬无言,在一旁收拾碗筷的中年妇女忽然插进一句,“有些事情是很奇怪!”这句话没头没脑,年轻人没好气地横了中年妇女一眼。可那妇女却继续说,“我是说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年轻人憋不住了,“啥子事情嘛?”妇女张嘴想说,但看她表情似乎又忍住了不说。年级大的男人插了一句,“我也是这么说,有些事年轻人懂不起的。”这下捅了马蜂窝,年轻人坚决要求妇女说出来。妇女犹豫了一下说,“你们等一下哈。”然后,擦了擦油腻腻的手,进到一扇黑乎乎的门里去了。过来一会儿,拿着一块用红布包着的方形东西出来。
我们凑过去看,那东西外面看起来像是一个长方形的相框。妇女接着说:“我说过这个事情很奇怪了,你们别吓着。我以前每天都用这面镜子梳头,就是普通的镜子,前年在王家站超市里买的。可是十几天前却出了这个怪事。你们看——我现在照镜子,里面那个人却和我又一样又不一样了!”她一个角又一个角地慢慢翻开抱着镜子的红布。镜子里那张脸和妇女一摸一样,就是她自己,可是不一样的地方是——镜子外的女人是扎着发髻的,镜子里的女人却披着头发!
“十几天前,我觉得不对劲,镜子里这个人不是我!而且如果把镜子对着光,里面还会发出叫声。”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我觉得心里都长着头发,背心发凉。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这时镜子里竟然真的发出一种嘶哑的尖叫声。那声音由低到高,由小到大,像一把冰凉的尖刀在隔开人的头皮。有人大吼起来,“快盖上红布!盖上红布!”
十六岁的女儿呀地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我回去了!”我赶紧跟着她狼狈不堪地逃出大堂。这个故事真不该听!我脑袋里嗡嗡直响,一个劲儿地对自己说,那不可能,那不可能,不是真的!
我们闪电般地冲回房间,砰地关上门,把外面的尖叫声关在身后。女儿蹲在地上喘气,我的脸应该也白得跟纸片一样。老婆没注意到我俩的表情,正坐在梳妆台旁,侧过头看着我们,“我还以为这房间里没有镜子,原来在窗帘后面被遮住了...”一边说一边撩开墙角的暗红窗帘,墙角的一扇落地镜子露出了一个角。“等等!别——”我大叫一声,想跳过去阻止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镜子露出的角落映出了我们的下半身,而被遮住的红布下面,伸出了半只灰白色的手。
这是一个梦。我被这个梦惊醒,一身冷汗。床头时钟显示凌晨2:36,2012年7月15日。